永徽新政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自江南荡漾开去,逐渐触及帝国更深层的肌理。变革带来的生机之下,潜藏的暗流也随之涌动。利益被触动的,不仅仅是江南的豪强,更有盘踞朝堂多年、依靠旧例与门荫维系地位的部分世家官员。
这日朝会,议题本是例行公文呈报,气氛却隐隐有些凝滞。当一位御史出列,例行公事地奏报完地方民情后,并未立刻退下,反而话锋一转,躬身道:
“陛下,臣闻江南诸州推行新政,减免赋税,与民休息,此乃陛下仁德。然,臣亦闻,新任刺史马周,行事操切,不谙人情,一味强调《考成法》与《水部则例》,对地方士绅多有苛责,恐失‘仁政’之本,寒了地方耆老之心。长此以往,臣恐江南民心不稳,有负圣恩。”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静。这并非直接反对新政,而是以一种“忧国忧民”的姿态,质疑具体执行者的方式方法,手法更为老辣。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了御座之上的李恪,也瞥向了前列几位重臣。
李恪面色不变,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位御史,并未立刻回应,而是转向群臣:“诸卿,对此有何看法?”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出身博陵崔氏、素以清议着称的给事中出列附和:“陛下,御史之言,不无道理。治国如烹小鲜,不可扰民过甚。马周虽有才干,然年轻气盛,若一味猛进,恐非地方之福。臣以为,当遣老成持重之臣,前往宣慰,以示朝廷抚恤士绅、稳定人心之意。”
紧接着,又有几位与江南士族或有姻亲、或利益相关的官员相继出言,言辞或委婉或直接,核心皆是指责马周行事过于刚硬,请求朝廷稍作“回调”,以安地方。
风向似乎开始微妙地转变。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蹙眉沉吟,他们支持新政,但也深知平衡之道,此刻并未急于表态。
就在议论声渐起,压力似乎要导向对马周不利的一方时,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出列者竟是新近被擢升为谏议大夫的魏徵。他官职不算最高,但以直言敢谏闻名,且在此番贪腐案中因立场刚正、未受牵连而更得帝心。
魏徵手持笏板,声音清晰:“臣以为,方才诸位同僚所虑,乃是常情,却非当前之急务,更非新政之弊!”
他目光扫过之前发言的几人,继续道:“江南水患,根源在于吏治腐败,河工糜烂。马周奉旨行事,所依者,乃陛下钦定之《考成法》、《水部则例》,所行者,乃‘以工代赈’、减免赋税之良策。其核查田亩,是为确保朝廷恩泽直达黎庶;其严惩贪墨旧吏,是为肃清官场积弊;其要求士绅依新法纳粮服役,是为彰显朝廷法度公平!何来‘操切’之说?又何来‘失仁政之本’?”
他语气渐锐:“若说‘寒心’,寒的恐怕是那些仍想倚仗特权、罔顾国法、盘剥百姓之人的心!新政初行,必有阻力。若因些许流言蜚语、利益受损者的抱怨,便质疑前方实干之臣,遣使‘宣慰’妥协,则新政威严何在?陛下决心何在?日后谁还敢为朝廷实心任事?”
魏徵一番话,掷地有声,如同冷水泼入油锅,让之前那股试图“回调”的气氛为之一滞。他站在了维护新政权威、支持实干官员的立场上,将问题的本质从“马周是否操切”拉回到了“是否要坚持新政”的原则高度。
李恪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需要这样的声音,在朝堂之上,为新政张目,为他坚定决心提供支撑。
“魏卿所言,深合朕意。”李恪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之力,“马周在禹州,一切依新政行事,并无逾矩。其所遇阻力,朕已知之。非但其无过,反而有功!”他目光威严地扫过全场,“新政既定,便需坚定不移。朕要的,是能实心用事、敢于任事之臣,而非左右逢源、墨守成规之辈。江南之事,不必再议。若有再以流言质疑新政、攻讦任事官员者,朕,必严惩不贷!”
皇帝的态度如此鲜明坚决,之前发言的官员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退朝后,李恪回到两仪殿,心情却并未完全舒展。他深知,今日朝堂之争,只是冰山一角。反对新政的势力绝不会因此偃旗息鼓,他们会寻找新的突破口。
果然,随后几日,一些关于皇后崔芷柔的流言,开始在命妇圈子和部分官员中悄然传播。言其“虽处后宫,然过于关切外朝事务”,“以宫中用度订购禹州青砖,有干涉物议之嫌”,甚至隐约暗示皇帝某些决策背后有“坤宁宫”的影响。
这些流言极其阴毒,旨在离间帝后,并将新政可能带来的问题引向“后宫干政”这个敏感话题。
消息很快通过张司正传到了崔芷柔耳中。她正在临摹一幅前朝花鸟图,闻言,笔下未停,只淡淡问:“可知源头大致来自何处?”
张司正低声道:“奴婢初步查探,似与几位家中田产、商铺多在江南的诰命夫人往来颇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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