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坐回主位，重新端起水杯。烛光下，她观察着林默徒劳地试图用叉子对付那盘糊状物，看着他因挫败和羞辱而从耳根蔓延开来的微红，唇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当林默终于将空叉送入口中，机械地做出吞咽动作时，她轻声补充，语气带着一种扭曲的关切：“慢一点，避免呛噎。这样的形态更利于肠道吸收。”
林小雨不知何时已离开座位。她晃到窗边，用手指在起雾的玻璃上画了一个扭曲的笑脸，然后猛地将整个掌心按上去，抹花了整片玻璃。窗外淅沥的雨声透进来，像遥远的、持续不断的嘲弄。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双臂环抱，不再发出声音，只是用那种混合着怜悯、嘲讽和极度兴奋的眼神，死死地钉住林默每一个细微的、绝望的挣扎。她的沉默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精神鞭刑。
林默的叉子再次从无力的手指间滑落，掉在盘子里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酱汁、不受控制般微微颤抖的右手，突然用它抓起洁白的餐巾，发狠似地、反复擦拭手指，直到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色，仿佛要擦掉某种看不见的、令人作呕的污秽。苏婉没有阻止，只是将水杯往他手边更近地推了推，冰凉的杯壁几乎贴上他发烫的皮肤。
当林默终于抬起头，眼神空洞，嘴角还沾着一点土豆泥时，苏婉倾身向前，用指尖带着一丝冰凉的体温替他擦去。她的指甲若有若无地划过他敏感的下唇皮肤。这个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充满了占有性的标记意味。
“饱了？”她问，声音轻柔得像一声叹息。
林默点头的幅度微不可见。烛火在他彻底失去焦点的瞳孔里跳动，像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蛾。他不仅没能多吃一口，反而在这场无声的角力中，连最基本的、象征性的进食自主权也被彻底剥夺和“重塑”了。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无力感席卷一切，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瞬间，林默垂在桌下的左手，食指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在裤子的布料上划出一道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折痕，随即又无力地松开。这个微不足道的、无人察觉的神经性反应，是他在意识最深处，对这场扭曲“喂养”的、最后的、无声的生理性抗议。这次抽搐持续的时间，比彻底放弃挣扎、堕入虚无，顽强地多出了一刹那。
苏婉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静。她的眼神深了一分，但未动声色。争斗远未结束，而林默这丝如同濒死肌肉震颤般的微弱“活性”，将成为下一轮更精密、更深入操控的崭新起点。窗外的雨，下得更急、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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