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将一支装有淡金色液体的安瓿瓶举到昏黄的光线下,轻轻转动。液体粘稠,流动缓慢,折射出细微的、蜂蜜般的光泽。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专注得像是在鉴赏一件稀世的艺术品,或者说,在评估一种即将用于精加工的材料。
“放松,小婉。”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某种低频振动,在洞穴的寂静里清晰地传导开。“只是微调。你的身体在适应,这是好现象,说明修复正在起效。”
她没有看苏婉,而是用一把消过毒的小锉刀,精准地划开安瓿瓶的细颈。“咔”的一声轻响,在滴水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用针管吸取了全部液体,动作流畅,没有浪费一滴。然后,她转向苏婉,脚步轻缓,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婉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坐姿,但眼角的余光无法控制地追随着那支针管。她的呼吸变得浅而快,虽然她极力压制,但胸腔的起伏还是暴露了她的恐惧。那不是对疼痛的恐惧,老刀看得出来,那是对即将发生的、对自身意识的又一次入侵的、最深层的抗拒。
陈静似乎没有察觉,或者说,她并不在意。她在苏婉面前站定,微微俯身,用空闲的那只手,极其轻柔地拂开苏婉额前被冷汗粘住的一缕头发。指尖冰凉,触碰到皮肤时,苏婉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别怕,”陈静的声音更柔和了,像在安抚一个梦魇中的孩子,“这会帮助你稳定下来。你看,你的神经系统还在适应新的平衡,有点波动是正常的。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针管,金色的液体在管内荡漾,“能帮助它更快地找到最佳状态。”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理性的关怀,将一切异常都归结为“适应期”的“正常波动”。她拉起苏婉的胳膊,她的手臂纤细,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陈静用酒精棉片仔细擦拭着肘窝处的皮肤,冰冷的触感让苏婉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放松,”陈静再次重复,手指按压着血管上方,“越是紧张,越会不舒服。”
针尖刺入皮肤的过程快而精准。苏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短促的呜咽。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
老刀依旧靠坐在原地,维持着昏沉的表象,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看着那金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苏婉的血管,看着陈静平静无波的侧脸,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不是治疗,这是调试。像工程师给一台出故障的机器注入新的润滑剂或校正程序。
注射完毕,陈静利落地拔出针头,用棉签按住针眼。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近距离地观察着苏婉的脸。她的目光像探照灯,捕捉着苏婉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瞳孔的收缩,嘴唇的干涸,肌肉的细微抽搐。
“感觉怎么样?”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科学家等待实验结果。
苏婉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几秒钟后,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脸上蔓延。剧烈的颤抖停止了,急促的呼吸变得深长,眼神里的恐惧和挣扎像退潮般消散,重新被一种空洞的、近乎呆滞的平静所取代。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前方。
“好多了。”她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波澜,像电子合成音。“谢谢陈医生。”
陈静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满意。她直起身,将用过的针管和棉签收进一个专用的废弃物袋。“很好。这说明调整方向是正确的。休息一下,半小时后,我们进行认知反射练习。”
她不再看苏婉,仿佛那已经是一个被暂时校准好的、无需过多关注的部件。她的目光转向老刀,走了过来。
“老刀,”她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该你了。”
老刀心里一紧,但脸上依旧是一片混沌。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像是无意识的梦呓。
陈静没有像对待苏婉那样先进行言语安抚。她直接伸出手,动作算不上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她翻开老刀的眼皮,用手电筒检查他的瞳孔反应;她用听诊器听他的心肺,冰凉的听诊头贴在他胸膛上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肌肉的收缩。
“心率偏快,呼吸音粗。”她自语着,在本子上记录。然后,她开始检查他膝盖和手臂上的旧伤。她的手指按压着伤处周围的组织,力道精准,寻找着炎症或水肿的迹象。老刀疼得额头冒汗,却只能咬紧牙关,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恢复得不算理想,”陈静放下他的腿,语气平淡,“创面愈合缓慢,有关节液积聚的迹象。需要加强抗炎和促进循环的处理。”
她打开药箱,取出另一套器械和药瓶。这一次,不是注射,而是准备进行清创和敷药。老刀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更近的距离,更长时间的接触,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他必须更完美地控制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反应,不能流露出任何超出“重伤昏沉病人”应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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