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滑开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动了香炉里升起的笔直青烟。陈静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平日那身象征专业与洁净的白大褂,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紫色、质地厚重的长袍。袍服剪裁宽松,线条流畅,遮掩了女性身体的曲线,却莫名赋予她一种超越性别的、沉静而威严的气度。长袍的边缘,用近乎黑色的银线,绣着繁复连绵的纹路,乍看像是某种古老的藤蔓或卷草,但若细看,又隐约透着神经束或根系般纠缠的意象,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她的长发不再披散,而是在脑后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圆髻,用一根素雅的乌木簪子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未施粉黛,肤色在深紫袍服的映衬下,显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白。
她双手捧着一个暗红色的木托盘,像是陈年的紫檀,色泽沉黯,边缘被摩挲得温润。托盘上别无他物,只端正地放着一只小巧的玉碗。那玉碗质地不算顶好,带着些许棉絮状的杂质,但颜色是温润的乳白,碗壁很薄,隐约透光。碗内盛着大半碗浓稠的液体,颜色是近乎黑紫的深浓,表面平滑如镜,倒映不出顶棚的灯光,只沉淀着一种化不开的幽暗。一股浓郁复杂的气味随之弥漫开来,主要是几种草药混合的、略带辛涩的苦味,但在这苦味深处,顽强地纠缠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铁锈似的腥气。
洞穴里的布置悄然改变了。那张深蓝色的厚绒地毯和紫檀木茶几依旧在原处,但原本放在角落的铜制香炉,被移到了地毯正中央。炉内燃烧的香料显然换了,不再是之前清雅的檀香,而是一种气味更沉郁、更厚重的不知名香料,燃烧时散发出带着甜腻暖意的烟雾,吸入肺腑,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微醺般的松弛感,头脑像是被裹进了一层温暖的棉花,思绪不由自主地放缓。壁灯的光线被刻意调暗了,洞穴大部分区域陷入更深的阴影,只有香炉正上方,一盏聚焦的小灯投下一圈昏黄而集中的光晕,仿佛舞台的追光,笼罩着茶几和其周围的方寸之地。
苏婉依旧躺在石床边的垫子上,盖着那床浅灰色薄被,沉睡不醒。她手腕上那个复合材料腕带,绿色指示灯稳定地亮着,像一只永不眨动的、冷漠的眼睛。
陈静步履平稳,走到茶几前,将托盘轻轻放下。玉碗中的紫色液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势,让深紫色的袍服下摆在蒲团周围铺展得平整妥帖,然后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老刀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探究,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全然的掌控和等待,仿佛一切早已注定,她只是来引导流程。
“准备好了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像是耳语,却在这被香料和昏暗光线营造出的静谧空间里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敲打在老刀的心上。
老刀依言盘腿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蜷缩,触碰到粗糙的棉布面料。他尽力让全身的肌肉处于一种看似松弛的状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脊椎深处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没有发出声音。任何多余的语言或细微的表情,在这种极端的情境下,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陈静对他的沉默似乎很满意。她伸出双手,那双手指节分明,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稳稳地端起了那只玉碗。碗壁很薄,能感觉到里面液体的微温。她用托盘上带来的一根细长玉匙,同样是乳白色材质,形状优雅,开始缓慢地、一圈一圈地搅动碗中粘稠的紫色液体。玉匙与碗壁摩擦,发出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这是‘净心露’。”她开口,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用了七种宁神安魂的草药,遵循古法,精心熬制。”她搅动的动作不停,目光低垂,落在深紫色的液面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然后,辅以……我的血,调和而成。”
她说出“我的血”这三个字时,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自然得就像在说“水”或者“蜜”。仿佛献出自身的血液,是如同呼吸一般寻常的事情。
老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猛地收缩。他的血?活人的血?即使他早有心理准备,这赤裸裸的、带着原始巫术色彩的行为,依然冲击着他理性的底线。他强迫自己吸入一口那甜腻暖香的空气,压下胃里的翻腾,面部肌肉竭力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微微垂下了眼帘,做出一种顺从聆听、等待启示的姿态。他不能让她看出任何一丝厌恶或恐惧。
“知道为什么用血吗?”陈静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用她那平缓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像是在进行一场早已准备好的布道,“血液,是生命的载体,是力量的源泉。它流经我们全身,承载着我们的记忆、情感,还有……意志。”她终于停止搅动,用玉匙的尖端轻轻舀起一小勺粘稠得如同糖浆般的液体,那液体在玉匙中微微颤动,泛着幽暗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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