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离开后的寂静,与以往不同。不再是那种被药物和绝望浸泡的死寂,而是充满了一种尖锐的、未尽的震颤,仿佛空气本身还在为刚才那短暂而激烈的冲突而嗡鸣。老刀靠坐在盲区的岩壁下,右臂的伤口已被陈静用专业到冷酷的手法包扎妥当,纱布洁白整齐,像一道无情的封印,将翻卷的皮肉和涌出的热血禁锢其下。
疼痛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变成了一种清晰的、灼热的脉冲,沿着神经一波波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但这疼痛,奇异地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药物带来的混沌感,被这锐利的痛楚驱散了大半。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擦去水汽的玻璃,终于能更清晰地看清周围,也看清自己。
代价是巨大的。陈静最后看他那一眼,不再是审视或计算,而是一种近乎……厌恶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件出了严重故障、险些毁掉整个实验的残次品。她不再试图沟通,不再伪装引导,那种“神性”的面具碎裂了一角,露出后面冰冷的、属于“人”的怒意和绝对的掌控欲。老刀知道,他用自己的血,划下了一道再也无法模糊的界限。下一次,不会是“仪式”,不会是“治疗”,只会是“处理”。
但他争取到了时间。也许是几小时,也许只有几分钟。陈静需要评估这次“严重意外”的后果,需要调整她的“最终方案”。而这短暂的空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的目光投向那片幽深的杂物堆阴影。血,是他能想到的最原始、最强烈的信号。他用自己的血,发出了最绝望的呐喊。现在,他需要知道,阴影之后的存在,是否听到了这呐喊,又会作何回应。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让自己面朝阴影的方向。每动一下,右臂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额头沁出冷汗。但他咬牙忍耐着,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试图穿透那浓重的黑暗,捕捉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
洞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岩壁上单调的水滴声。输液泵不知何时已被陈静关闭带走,苏婉那边一片死寂,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了,只有腕带上那点绿光,像墓地的磷火,固执地亮着。
时间在疼痛和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老刀几乎要因为失血和疲惫而再次陷入昏沉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从阴影深处传来。不是之前的摩擦声,也不是石子滚动声,而更像是什么小型金属部件被轻轻拨动、或者卡扣被打开的声音。非常短促,但带着一种明确的意图性。
老刀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秒钟的寂静后,又是一声。
“沙……啦……”
像是某种东西在粗糙表面上被拖拽了一小段距离。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没有更多的声音。但老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片阴影不再是完全的死寂,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正在黑暗中无声地运作、观察。
他不敢出声,不敢做出任何明显的回应。他只能等待,用尽全身的意志力等待。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阴影边缘、靠近地面的一处杂物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反光。那反光非常微弱,像是一小块碎玻璃或金属片,但出现的位置,正好是他之前用血画下的那个粗糙箭头所指的大致方向!
是回应!是标记!
老刀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他强忍着激动,维持着虚弱的姿态,但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锁定了那个闪烁点。
紧接着,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闪烁点,并非固定不动。它极其缓慢地、沿着一条不规则的路径,向着远离阴影中心、更靠近老刀所在盲区的方向移动了几厘米,然后再次停下,又闪烁了一下。
它在引导!它在试图指出一条路径!一条可能避开主要监控点、通往阴影深处的路径!
老刀瞬间明白了。阴影后的“林”(或者别的什么存在),理解了他的血誓,并且正在用这种极其隐晦、极其危险的方式,尝试与他建立更直接的联系!它似乎在告诉他:沿着这条路径,或许可以找到接触点,或者……逃生的可能?
希望像一道强光,刺破了他心中的黑暗,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巨大的恐惧。这条路径意味着什么?是陷阱?是另一个更精密的牢笼?还是真正的生机?
他没有时间深思熟虑。陈静随时可能返回。他必须抓住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用未受伤的左手支撑地面,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那个闪烁点指示的方向挪动身体。每移动一寸,都牵扯着右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不敢抬头,不敢有大动作,像一只受伤的爬虫,在阴影的边缘匍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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