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流尽头的地下枢纽站，昏黄闪烁的灯光在锈蚀的巨兽般的机器间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仿佛无数窥视的眼睛。低沉的嗡鸣声并非生命的脉动，而是某种陈旧系统垂死的喘息，混杂着浓烈的臭氧与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构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背景音。
林默半拖半抱着苏婉，踉跄地踏入这片诡异的“安全区”。她的身体依旧柔软无力，呼吸微弱，脸色在断续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仿佛一碰即碎。林默右臂的伤口因持续用力而不断渗血，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强撑着，将苏婉小心地安置在一处相对干净、靠着一台巨大控制台背风的地方。
“坚持住……苏婉，我们找到……可能有机会的地方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难以确信的安慰。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她腕带上那个被暴力解开的锁扣，确认没有异常出血或感染迹象，尽管他知道，真正的危险远非物理创伤。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异味的空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当务之急是找到水、食物，以及……弄清楚这个尚有残存电力的地方究竟隐藏着什么。那台带有闪电标志、仍在嗡鸣的设备，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别动。”他对似乎陷入昏睡的苏婉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握紧那本硬壳笔记本，朝着控制室中心那排闪烁的屏幕和仪表盘走去。
屏幕上的字符杂乱翻滚，大部分无法辨认，但少数几个界面似乎显示着极其简略的系统状态图——能量流动的微弱指示，以及几个标着“隔离门”、“备用通风”等字样的、大部分呈灰色失效状态的按钮。他的目光锁定在那台独立的方形设备上。闪电标志旁的小显示屏上，有一行极其简短、不断重复的代码提示，旁边是一个输入光标在闪烁。
需要密码。或者指令。
林默立刻翻开笔记本，指尖快速划过那些深深刻划的符号和图案。在接近末尾的几页，他找到了与设备上闪电标志几乎完全一致的符号，旁边确实有一串复杂的、混合了字母和数字的序列，笔迹更加潦草、急促，仿佛刻划者当时处于极大的情绪波动或时间压力下。
是它吗？
他的心怦怦直跳。输入正确的指令，可能会启动什么？打开隐藏的通道？恢复部分电力？还是……触发未知的防御机制或警报？错误呢？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一场赌博。而赌注是他们两人岌岌可危的生命。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比对笔记和屏幕，试图找出规律或确认序列时，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他猛地回头。
苏婉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控制台，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不再是他熟悉的那种破碎、恐惧或空洞，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玩味的审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嘴角甚至微微牵起一个极淡的、诡异的弧度。
林默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洞穴的阴冷更刺骨。
“苏婉？你……醒了？”他试探着问，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僵硬。
苏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缓缓从林默脸上，移到他手中摊开的笔记本上，再移回他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终于走到了预定位置的棋子。
“林默，”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虚弱的气音，而是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林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死死地盯着她，大脑疯狂运转，却无法理解眼前的变化。“你……什么意思？”
苏婉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空旷的洞穴里显得格外瘆人。“意思就是，这场逃亡游戏，该结束了。”她慢慢站起身，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病弱之态。她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周围锈蚀的环境，像是在欣赏自己精心布置的舞台。
“从你帮我解开那个可笑的腕带开始，一切就在按计划进行。”她走向林默，步伐从容不迫，“陈静那个蠢女人，以为用药物和仪器就能‘净化’我，提炼她想要的‘纯粹情感’？她根本不知道，她捕捉到的，不过是我愿意让她看到的表象。”
林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控制台边缘。“你……你一直在装？”
“装？”苏婉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表情，“不，是引导。我需要一个变数，一个足够顽强、足够……有趣的人，来帮我打破陈静那个令人窒息的小小王国。而你，林默，你是最完美的选择。你的怀疑，你的反抗，你的……所谓‘保护’，都是最好的催化剂。”
她停在林默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的眼神像两口幽深的井，要将林默的灵魂吸进去。“你知道吗？看着你为了‘拯救’我而拼命，看着你一点点挖掘所谓的‘真相’，真的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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