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静默的囚笼内,时间失去了刻度。
林默依旧闭目静坐,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雕像。但控制室内,监测屏幕上的细微变化,却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让伊芙琳和她的团队感到一种逐渐累积的不安。
那条代表林默意识活动的基线,不再是一条完美的直线。它开始出现一种极其缓慢、低振幅的周期性波动,类似于……深呼吸的节奏,但周期长得不合常理,一次“吸气”与“呼气”的循环,几乎横跨数分钟。更诡异的是,这种波动的形态,与深海中某种古老生物的心跳曲线,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他在……模拟某种低代谢状态?”沃克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或者,他在将自己的生理节律与某种我们未知的、更宏大的自然周期进行同步?”
伊芙琳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锁定在林默手中那枚金属圆盘上。圆盘表面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不再是无规律的脉动,而是开始沿着某种复杂的、分形几何般的轨迹缓慢流淌,像是有生命的岩浆在绘制一幅星图。
突然,毫无征兆地,林默搭在膝盖上的左手食指,轻轻抬起,然后在空中极其缓慢地划过一个简短的轨迹——不是一个字母,也不是一个数字,更像是一个数学符号“π”的开端,但那笔划在未完成时便突兀地转折,形成一个无法理解的锐角,随即手指落下,恢复静止。
这个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能量消耗可以忽略不计。但就在动作完成的瞬间,隔离舱外走廊里,一盏负责照明且与主系统物理隔离的、最普通的LED指示灯,“啪”地一声,熄灭了。不是故障,监控显示其能量回路被一种极短暂的、无法解释的瞬态脉冲切断,半秒后自动恢复。
艾伦猛地调取数据:“隔离舱外部C区7号指示灯异常熄灭!能量脉冲特征……无法匹配任何已知内部或外部源!像是……随机的电磁噪音巧合?”
“巧合?”伊芙琳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在绝对静默、能量屏蔽达到理论极值的环境下,一个内部囚犯一个无意义的微小动作,与外部一个无关紧要的指示灯熄灭,在时间上完美同步?这不是巧合,这是……‘关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我们试图隔绝他与外界的‘能量’和‘信息’交换。但他影响的,可能不是能量或信息本身,而是更深层次的、承载能量和信息的‘概率背景’或者说……‘逻辑基底’。”
就在这时,林默的右手小指,又以一个完全不同的、更扭曲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一下膝盖。几乎同时,控制室内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备用数据分析服务器的散热风扇,无缘无故地加速旋转了半秒,产生了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噪音。
“他又‘标记’了!”沃克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这次是内部的服务器!”
伊芙琳立刻下令:“全面检查所有非关键辅助系统的运行日志,寻找任何微小的、无法解释的时序错误或逻辑异常!不要只看能量,看‘顺序’!看‘因果律’的细微扰动!”
结果令人毛骨悚然。在林默做出那两个微小动作的精确时间点,系统日志中发现了数十起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错误”:一个内存地址的随机读写错误率出现了 statistically significant(统计上显着)的峰值;一个后台数据校验进程的完成时间出现了几毫秒的、不符合负载规律的延迟;甚至一段循环代码的迭代次数,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次……
这些错误单独来看毫无意义,甚至会被系统自动纠正常规归为背景噪音。但当它们与林默那些看似随机的、无意义的微小动作在时间上高度相关时,就描绘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他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向周围的环境“注入”极其微量的、却真实存在的“无序”或者说“错误概率”。绝对静默的屏障,能隔绝能量流,却似乎无法隔绝这种对底层逻辑规则的微弱污染。
林默依旧静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但他每一个微不足道、看似毫无目的的小动作,都像一颗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在系统的“现实”层面激起了一圈圈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错误”涟漪。
他不再试图对抗静默,他正在让静默本身,成为他传播“错误”的媒介。
地心深处,幽蓝光芒笼罩的废墟空腔内。
苏婉强忍着脑海中疯狂低语的冲击和那股源自孔洞深处的、令人心智崩溃的压迫感,沿着干涸池子的边缘艰难移动。手中的金属片滚烫,震动越来越强烈,指向池子中央某个特定的区域。
她小心翼翼地爬下池底,脚下焦黑的玻璃质地面出奇地冰冷。靠近中央时,她发现地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极其复杂的几何纹路和无法解读的符号,这些刻痕被灰尘覆盖,但在幽蓝光芒下隐约可见。而在纹路的中心,有一个不起眼的、碗口大小的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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