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着破碎的混凝土边缘滴落,在锈蚀的钢筋上敲击出单调的韵律。林默藏身于一堵半塌的墙体后,目光穿透绵密的雨幕,锁定在百米开外那座几乎与周围山岩融为一体的低矮建筑上。唯一的标识,是一块倾颓的金属牌匾,上面的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只能勉强认出“镜像……廊”几个字。
这就是陈静给出的新坐标,“镜像回廊”。与上次那个充满血腥陷阱的“视界”实验室不同,陈静这次的信息显得更为……缥缈。
“那里应该已经空了,”她的信息如是说,“但墙壁有时会记住声音。如果你懂得倾听,或许能听到一些‘飞升派’早年不那么光彩的回声。也许……对你有用。”她总是这样,将饵料抛得轻描淡写,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有用的回声?林默对陈静的每一句话都抱有最深的警惕。但他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跋涉的旅人,明知眼前可能是海市蜃楼,也无法拒绝任何一丝找到水源的可能性。了解组织的过去,是找到其弱点的唯一途径。他需要知道,这个庞大的怪物,究竟是如何成长起来的。
他仔细观察了将近半个小时。没有巡逻的守卫,没有隐藏的监控探头转动的微光,只有风雨声和废墟固有的死寂。这种过分的安静,本身就透着诡异。他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掠过开阔地,贴近了建筑入口。
入口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但已经严重变形,虚掩着,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混合着尘埃、霉味和某种奇特臭氧味的冷风从深处吹出。林默侧身闪入,战术手电的光柱立刻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斜坡通道,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能看出曾经铺设过整齐的管线。走了约莫三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他站在一个广阔的地下大厅边缘。大厅呈圆形,规模宏大,穹顶高远。这里的景象,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实验室都不同。没有堆积的尸骸,没有血腥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整洁与……空旷。
大厅四周的墙壁并非普通的砖石,而是一种暗色的、略带金属质感的材料。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或规则或扭曲的破损凹痕,一些凹痕内部还残留着细小的、如同神经束般的断裂光纤。手电光扫过,某些区域甚至会泛起一层极短暂的、水波般的微弱流光,随即湮灭。
在大厅中央,散落着一些已经严重损坏的仪器基座。林默走近一个,认出那是某种大型神经接口阵列的残余部分,本应连接着复杂的头盔或躺椅,如今只剩下一堆缠绕的线缆和破碎的壳体。另一侧,一整面墙壁似乎曾是巨大的投影屏,如今布满裂纹,但偶尔还会因他的靠近而闪烁起一片毫无意义的、雪花般的噪点。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遗弃的、用于“处理”意识的工厂。空气里残留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并非之前遭遇的疯狂与痛苦,而是一种更彻底的……虚无。仿佛无数的情感和记忆曾在此地被抽取、剥离,只留下冰冷的、被“格式化”后的回响。
林默在一台尚未完全损坏的控制终端前停下脚步。尝试启动,屏幕挣扎着亮起,显示出严重损毁的文件系统。他利用自己的技术知识,绕过层层障碍,尝试恢复一些碎片化的日志记录。
过程很艰难,数据支离破碎。但渐渐地,一些信息被拼接起来:
【……意识同步协议‘衔尾蛇’第七次大规模测试……非自愿受试者群体出现高比例精神崩溃……】
【……记忆映射精度提升至92%,但情感剥离副作用不可控……建议终止‘净化’流程,保留原始情感印记……建议被驳回。】
【……样本‘零号’……适应性异常……观测到非典型神经波动……】
日志的日期显示是近二十年前。林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个“镜像回廊”进行的,是比单纯的意识存储更可怕的研究——强制性的意识同步、记忆重写、情感剥离。这是系统性地抹除和重塑“人”的本质。组织的根系,远比想象中更深、更黑暗。
在这些破碎的记录中,一份被多次标注为“待销毁”,却又因系统故障未能彻底删除的加密文件引起了林默的注意。他耗费了一番功夫破解,里面是一份关于某个关键实验体“零号”的初步评估报告。
报告的行文极其冷静、客观,充满了冰冷的专业术语,详细记录了“零号”在承受各种意识干预时表现出的“异常稳定性”。报告的撰写者署名是一个代号“观测者7号”。然而,在报告的最后,附录栏里,有一行极其潦草的、与报告正文打印体完全不同的手写笔迹,似乎是不经意间写下的,又被用力划掉,但依稀可辨:
“……或许,他才是合适的容器?”
这行字的语气,与报告主体那种非人的冷静形成了尖锐的对比。它透出一丝疑虑,一丝……人性的波动?“观测者7号”是谁?这会是陈静早期的代号吗?这个“容器”又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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