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林默的身体猛地反弓起来,像一只被无形之钉固定在原地的昆虫,剧烈地抽搐、痉挛。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并非想要自戕,而是本能地对抗那种存在根基被撼动、被剥离的无法形容的恐怖触感。剧烈的干呕袭来,胃里空无一物,只有灼热的胆汁和酸涩的液体不断涌上喉头,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陈静没有动用强大的武力来碾压他,而是将这把由“绝对真实”铸成的、血淋淋的匕首,直接递到了他的眼前,逼他直视。
绝望的淤泥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意志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完了。一切都失去了意义。黑暗在视野中心蔓延,诱惑着他沉入永久的安眠。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吞噬、坠入万劫不复的永恒沉寂的前一刹那——
一种变化,并非来自外部救赎,而是从他自身存在的最深处,从那与“愚人”本源紧密相连的未知之地,悄然浮现。
不是奋起对抗的怒吼,也不是彻底放弃的屈服。
是一种……松开。
仿佛一直以来紧紧攥着、用尽全力维持着“林默”这个独立个体形态的拳头,在那股足以碾碎灵魂的重压之下,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五指缓缓地、彻底地摊开了手掌。
一种无限的、包容一切的空,以他为核心,向四周弥漫开来。这不是死寂的虚无,而是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寂静。
在这片骤然降临的空性之中,周围的一切——陈静那固若金汤却源于恐惧的秩序高墙,王希在绝对虚无中承受的无声煎熬,铸痕之室内亿万意识碎片永恒回荡的悲鸣与绝望……它们原本是尖锐对立、誓要将他这个焦点撕裂、溶解的巨大力量,此刻,却仿佛奇迹般地褪去了狰狞的对立性,变成了同一条浩瀚、浑浊、泥沙俱下的黑暗河流上,不同流速、不同温度、不同形态的漩涡与水浪。它们依然汹涌,依然可怖,但它们不再试图定义他、束缚他或摧毁他。
他的视角,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拔升、抽离。他不再是被抛在狂暴河流中拼命挣扎、即将溺毙的特定个体。他成了悬于河流之上、悲悯而冷静的静默观察者。河流依旧奔腾咆哮,悲鸣依旧刺耳锥心,但它们的声音和力量,再也无法直接触及他那居于空性之中的核心。
在这超越个体痛苦的、绝对的寂静与洞察之中,他“看”见了。
清晰地看见了在所有纷繁复杂、看似无序的痛苦与混乱表象之下,那个最初、最细微、却如同宇宙基石般支撑着整条河流存在与流向的——源头震颤。一个如同背景辐射般微弱、却稳定到令人心悸、无处不在的基准频率。它是这一切超自然力量的根基,也是其诞生的原点上无法磨灭的脆弱烙印。
残破的身体,被一种远超越理智思考的本能驱动着。林默用尽这具躯体最后所剩无几的气力,向着空间中央那座不断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回响基石,艰难地爬去。动作缓慢得如同慢镜头播放,每一寸的挪动都伴随着肌肉纤维断裂般的哀鸣和伤口被反复撕扯的剧痛。粘稠的地面仿佛拥有意识,拖拽着他的四肢,延缓着他的进程。
他终于抵达了石碑脚下。一只沾满污迹、尘土和自身半干涸血液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最终,将掌心按在了那冰冷、仿佛有活物在皮下不停蠕动、起伏的碑面上。
指尖传来的,不是具体的记忆画面洪流,也不是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
是一种纯粹的触感,一种震颤。这是亿万个不同频率、不同强度的痛苦脉冲,在漫长时光中无数次叠加、干涉、共振之后,最终暴露出的、那个最深层的、共有的规律性震颤。它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稳定、规律到令人心悸,仿佛指尖触摸到的,是深深埋藏于万丈地壳之底、却与整个大陆板块的古老脉动紧密相连的一根“琴弦”。
初始共鸣频率。
这个庞大而恐怖的组织,其赖以运转的超自然技术体系,其强大力量的根源,竟然就建立在这样一个源于最初实验的恐惧与不稳定、如同原罪般无法摆脱的脆弱基准之上。明悟,如同清水滴入心湖,涟漪散开,真相自然呈现,无需任何语言的翻译或逻辑的推理。
他不再试图去“控制”或“引导”室内那浩瀚无边、混乱狂暴的回响能量。他的意识在此刻已与那片领悟后的“空无”同化。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个“通道”,一个“共鸣腔”,一个无我的媒介。让那些积累了无数岁月、承载着无尽痛苦的意识能量,以其本然的、未经雕饰的混沌状态,自然而然地“流淌”而过,轻轻地、精确地,与石碑深处感知到的那根维系一切的“脆弱琴弦”,发生了短暂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接触和共鸣。
“嗡————————!”
一声无法用耳朵听闻、却能让空间结构本身为之剧烈颤抖、让灵魂都随之共振的低沉轰鸣,以回响基石为中心,猛然爆发、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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