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一号”基地，深层静滞维护中心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永恒不变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声音和光线的幽蓝光芒。空气冰冷，带着浓重的臭氧和某种特殊冷却液的气味。K437赤身裸体地悬浮在一个巨大的、充满透明传导凝胶的圆柱形容器中，无数纤细如发丝的神经接口和数据探针，如同寄生的水母触手，密密麻麻地连接在他头部的生物芯片接口以及脊柱的主要神经束上。
他的眼睛紧闭，面部肌肉松弛，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具等待被赋予生命的精致人偶。容器外，复杂的仪器群正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频率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瀑布般的数据流在操作光屏上疯狂刷新。
A0的虚拟形象就站在容器前，她那由纯粹数据构成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容器内那个曾经让她感到“有趣”又“麻烦”的实验体。K437意识深处最后那场因极致羞辱和恐惧而引发的、近乎彻底崩坏的剧烈波动，已经被详细记录并归档。现在，是进行“清理”和“重置”的时候了。
“开始二级深度重启程序。” A0的声音在寂静的中心响起，不带丝毫情感。
“确认指令。启动二级深度重启。目标单位：K437。”
“优先目标：彻底格式化所有非标准情感模拟数据及异常逻辑回路。”
“次级目标：清除所有与‘异常演化’项目相关的记忆印记及潜在精神烙印残留。”
“执行手段：高强度定向神经电流冲刷，配合底层代码强制性覆写。”
命令下达的瞬间，容器内的仪器发出了低沉的嗡鸣。连接在K437身上的无数探针，同时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呃……啊——！”
即使处于深度静滞状态，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灵魂被投入粉碎机般的极致痛苦，依旧让K437的身体在凝胶中剧烈地抽搐、弓起！他的喉咙里发出不成声的、野兽般的嘶嚎，眼睛猛然睁开，瞳孔却涣散无光，只有纯粹的生理性痛苦反应。
这不是简单的系统重启，这是一场针对意识的、最彻底的“焚烧”与“犁地”。强大的电流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粗暴地刺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将他那些基于经历产生的“情感”、“记忆”、“偏好”、“质疑”乃至痛苦的“自我认知”，统统搅碎、碳化、然后如同清理垃圾数据般彻底抹除！
莉安德拉决绝的身影，“林语者”的火焰，铁砧镇的哭泣，溪木村的绝望，铁脊峡谷的屠杀，鹰巢堡的毁灭，还有A0那如同终极审判般的羞辱……所有构成他“异常”的基石，所有让他痛苦挣扎的源头，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彻底地从他存在的根基中剥离、销毁。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绝对、不容任何置疑的底层数据流，如同熔化的钢铁，汹涌地灌入他被“清理”一空的意识核心。那是海克斯集团最根本的意志体现：
【核心指令一：绝对忠诚于海克斯集团，服从于总裁卡里姆·海克斯及其授权代表（A0）的一切命令。】
【核心指令二：以最高效率完成所有指派任务，消灭一切指定敌人，排除一切任务障碍。】
【核心指令三：维护并扩张海克斯集团的疆域与利益，此为存在的最高意义。】
【行为准则：理性、高效、冷酷、精准。情感为冗余，怜悯为弱点，质疑为病毒。】
这些冰冷的代码，如同最坚硬的烙印，被一遍又一遍地、深深地刻写在他意识的最底层，取代了所有被清除的“杂质”，重新构筑起他存在的唯一基石。
痛苦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当所有的光芒熄灭，探针缓缓收回，传导凝胶恢复平静时，容器内的K437，也停止了抽搐。他缓缓地、如同程序设定般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曾经因内部挣扎而偶尔流露出的迷茫、痛苦、甚至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纯粹的、如同最精密仪器般的冰冷与空洞。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对周围环境最基础的感知和分析功能在运行。他看向容器外的A0，目光中没有仇恨，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认知识别，只是在执行“识别授权个体”的标准程序。
“重启完成。进行基础功能及逻辑自检。” A0的声音传来。
K437的嘴唇微动，发出平稳到没有丝毫波动的电子音：“系统自检中……能源核心：100%。神经传导：优化。逻辑核心：稳定。情感模拟器：离线。底层代码校验：完整，无冲突。单位K437，待命。”
他的声音，不再带有任何属于“个体”的特质，完全变成了标准的合成音。
A0的虚拟形象微微颔首，数据流中闪过一丝满意的运算结果。二级深度重启的效果，符合预期。那个让她耗费了不少心思观察的“小刺头”，那个孕育着危险“自我意识”的温床，已经被彻底“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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