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却重如千钧,同时,仿佛是为了加重这承诺的分量,她再次伸出手,没有触碰他的唇,而是轻轻地、极快地在他刚刚包扎好的、缠着洁白纱布的手臂上,按了一下,“不准丢下。知道吗?”
那轻轻一按,隔着纱布,几乎感觉不到力道,却像一道烙印,烫进何景的血肉深处。
这不是命令,是认可,是接纳,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是将他这条卑微如尘、随时可以牺牲的性命,赋予了无上的价值和与她紧密相连的意义。
这是一个誓言,一个枷锁,一份他梦寐以求的、沉重的馈赠。
何景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电流穿过,猛地僵住。
随即,巨大的、无法承受的酸楚和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的防线。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他刚硬却年轻的脸庞滚落。
他死死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住了沐兮旗袍的袖口,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那精致的布料。
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像迷途的羔羊终于听到了主人的召唤。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重重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点头,泪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被他紧紧攥住的袖口下,沐兮的手腕微微动了一下,最终却没有抽回,任由他传递着那汹涌而卑微的依恋。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正成为了“何景”,她的何景。
他这条命,终于找到了存在的全部意义。
而他或许隐约感知,却宁愿忽略那微笑背后可能的冰冷计算。
对他而言,哪怕只是片刻真实的疼惜,也足够他焚尽一生去追随。
药品丢失的挫败感和码头遇伏的惊险并未随时间流逝而散去,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的焦虑和紧迫。
前线等不了,每拖延一刻,都可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逝去。
江予哲那边传来了消息,内部初步排查,并未发现明确叛徒,怀疑消息可能是在传递过程中,或是乔三爷那条线上出了问题。
这并未让沐兮感到轻松,反而更加警惕——这意味着敌人比想象得更狡猾,或者,有她尚未察觉的眼睛在盯着她。
常规的路子已经断了。
周复明、张彦钧、沈知意,这些人的资源她绝不敢动用,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夜深人静,沐兮独自坐在父亲生前书房的那张旧书桌前。
台灯的光晕照亮了一小片桌面,上面摊开着一本极其古旧的、页面泛黄脆弱的《本草纲目》。
但这并非医书,而是沐父独创的一部密码册,里面记录着沐家最核心、最隐秘的几条“暗线”,非生死存亡关头不得启用。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一行行看似记载药材习性、实则暗藏玄机的文字。
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关于“雷公藤”的注解上——“其性最烈,通路险峻,非万不得已,不可轻用,恐反噬其身。”
对应的,是一把藏在书桌暗格最深处的、已经有些锈蚀的黄铜钥匙,以及一个位于公共租界边缘、几乎已被遗忘的地址—— “永鑫杂货铺”。
这条线,比乔三爷那条更老,更隐秘,也……更危险。
启用它,意味着要将沐家最后一点几乎湮灭的根基,暴露在未知的风险之下。
父亲留下的警示绝非危言耸听,“反噬其身”,不仅指她自己,更可能牵连到那些隐姓埋名、早已脱离沐家这艘沉船的旧人。
永鑫杂货铺的老板,据父亲零星提及,是当年受过沐家大恩、誓言世代效忠的家仆之后,但年代久远,人心叵测,如今的忠诚还剩几分?
更何况,这条线沉寂太久,是否还能畅通?
是否早已被其他势力监控?
沐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把冰冷的、带着锈痕的钥匙,指尖能感受到粗糙的凹凸。
沉重的压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一边是前线素未谋面、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战士,是江予哲那双充满愧疚与期盼的眼睛,是她自己亲口许下的、为了“人命”的承诺。
另一边,是沐家可能仅存的、最后一点忠仆的安危,是将自己彻底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巨大风险,是一旦失败便将粉身碎骨的悬崖。
怎么选?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父亲慈祥却严肃的面容,闪过沐家老宅冲天的火光,闪过江予哲在码头上毅然开枪、挡在她身前的决绝身影,也闪过那些想象中因缺药而痛苦死去的陌生面孔……
良久,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所取代。
她轻轻拿起那把锈蚀的钥匙,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何景。”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直守在门外的何景立刻推门而入,手臂上还缠着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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