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的水比想象中更冷，像无数根冰针扎进皮肤里，霍恒刚跟着庚娘潜下来，牙齿就控制不住地打颤，连呼吸都带着白雾。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庚娘手里的头骨泛着微弱的青光，照亮一小片区域——光线下，能看到池底散落着无数纸人残骸，有的断手缠着水草，有的纸脸泡得发胀，五官模糊，像泡烂的面团，还有些细碎的黄符纸飘在水里，符上的朱砂被泡成淡红色，像稀释的血。
“快……头骨上的符纸快掉了……”庚娘的声音带着颤，半透明的身体在水里晃荡，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滴黑血，落在头骨上，发出“滴答”的轻响。她刚想伸手去揭头骨上的符纸，池面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素秋带着十几个纸人潜了下来，纸人的纸衣在水里展开，像一团团惨白的鬼火，素秋手里的毛笔滴着黑色的浆糊，在水里划出一道道墨痕，像毒蛇的信子。
“庚娘！你敢偷我的头骨！”素秋的声音在水里传得浑浊，却带着刺骨的狠厉，纸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墨画的眉眼皱在一起，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纸做的纤维，“没有头骨，我的纸人会散！霍府会没！你敢毁我的家！”
她指尖的毛笔突然疯狂挥动，黑色浆糊在水里快速凝结，变成一个个纸人碎片——碎片像有生命一样，朝着池底的纸人残骸飞去，瞬间聚拢成一个三丈高的巨大纸人！纸人浑身裹着水草，纸脸是用十几张黄纸拼接的，上面画着无数只眼睛，每只眼睛都泛着红光；它手里握着一把纸做的巨斧，斧刃上沾着黑色的水迹，斧身的纸纹像血管一样跳动，还在慢慢变粗，像是在吸收池水里的怨气。
“小心！”庚娘一把将霍恒推到身后，举起头骨挡在面前。巨大纸人挥起巨斧，朝着庚娘劈来——斧风带着刺骨的寒气，吹得池水里的纸人残骸都朝两边散开，斧刃还没碰到头骨，就激起一圈黑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水草瞬间变成黑色，像被腐蚀了一样。
庚娘被巨斧的气浪震得连连后退，手里的头骨上，符纸开始慢慢脱落，露出下面泛着青光的骨头。“公子！快用你的仙力帮我！”庚娘回头喊，声音里满是焦急，“毁掉头骨上的符纸，素秋就控制不了我了！”
霍恒躲在庚娘身后，看着巨大纸人的巨斧又要劈下来，吓得浑身发抖。他赶紧抬手，想调动仙力——指尖终于泛起一点蓝光，比之前亮了些，却晃悠悠的，像风中的烛火。他瞄准符纸，用力把蓝光推出去，可蓝光刚飞出去，就突然偏了方向，“砰”地一声撞在庚娘的背上！
“啊！”庚娘痛呼一声，身体晃了晃，手里的头骨“扑通”一声掉在池底的泥沙里，符纸彻底脱落，飘在水里，被一个纸人碎片抓住，飞快地朝着素秋飞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瞄准！”霍恒慌得快哭了，手脚乱挥，想再调动仙力，指尖却彻底暗了下去，连一点蓝光都没有了，“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想帮你的……”
素秋接住符纸，仰头大笑，笑声在水里传得诡异又刺耳：“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外来人都是骗子！连仙力都控制不好，还想救她？”她抬手对着巨大纸人喊，“劈了他！把他的魂抽出来，做最结实的纸人！”
巨大纸人收到指令，再次挥起巨斧，这次的目标是霍恒！斧风更猛了，池底的泥沙都被吹得扬起，迷得霍恒睁不开眼。他想躲，可身体在水里像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巨斧的气浪先一步撞在他身上，像被一块巨石砸中，他“哇”地吐出一口“血”——其实是之前藏在嘴里的墨汁，在水里散开，变成一团黑色的雾。
他被气浪掀飞，后背“砰”地撞在池壁的石头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咳嗽不止。墨汁在水里慢慢沉淀，落在池底的泥沙上，却突然动了起来——变成无数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纸人，浑身漆黑，像蚂蚁一样，顺着霍恒的裤腿往上爬，钻进他的衣服里，贴着皮肤爬动，痒得他浑身发麻，却又不敢抓，怕被纸人咬到。
“现在你没力气了吧？”素秋飘到霍恒面前，纸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上提，让他看着自己扭曲的纸脸，“乖乖让我把你做成纸人，帮我守着霍府，不然我就烧了你的魂魄，让你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她另一只纸手掐住霍恒的脖子，纸手的指甲是硬纸做的尖刺，刺进霍恒的皮肤里，渗出血珠。霍恒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全是素秋的笑声和巨大纸人的脚步声。他手脚乱蹬，像个溺水的孩子，眼泪混着池水往下流，嘴里断断续续地求饶：“我听话……我做纸人……别杀我……娘还在等我……”
素秋低头，纸脸几乎贴到霍恒的脸，纸呼吸的寒气喷在他的皮肤上，让他忍不住发抖。“你知道吗？我等了一百年……”素秋的声音变得温柔，却带着疯狂的执念，“百年前，战乱毁了霍府，霍彦死了，族人都死了……我用他们的怨气炼符，用庚娘的魂做引子，才留住这霍府的幻影……我需要有仙力的人，帮我把幻影变成真的，永远守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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