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慢移到古琴上。她伸出淡绿色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琴弦——没有声音,只有一圈浅绿的光晕,在琴弦上晃了晃。“我叫宦娘,”她的声音里终于多了点起伏,像冰面裂开了一道缝,“生前是这张府的小姐。这架琴,是我十五岁生辰时,父亲送给我的。”
她的指尖顺着琴身的木纹慢慢滑,划过琴尾那个小小的“宦”字——是用刀刻的,笔画边缘已经磨得光滑,显然是常被触摸。“我生前最爱弹它,尤其是和温如春一起的时候。”
“温如春是谁?”霍恒问,清心玉的温烫渐渐变弱,像是在感应这道魂灵的执念。
宦娘的嘴角轻轻动了动,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淡绿色的眼睛里,慢慢泛起一点水光——不是活人的眼泪,是淡绿色的、半透明的水珠,悬在眼睫上,刚要落下,又化作一缕绿烟,消散在空气里。“他是个书生,住在张府隔壁的巷子里,会写诗,也会弹琴。我们是在三年前的春天认识的。”
她抬手对着古琴挥了挥,淡绿色的光晕从她指尖飘出,落在琴身上——原本深褐色的琴身,突然泛起一层浅绿的雾,雾里慢慢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个春日的午后,阳光很好,梧桐院的叶子刚抽芽,绿得发亮。一个穿粉色旗袍的少女,坐在石凳上弹琴,旗袍的领口绣着鲜粉的兰草,和她脸上的笑意一样艳。她的发梢用根粉绸带挽着,垂在肩前,随着琴音轻轻晃。对面的石凳上,坐着个穿青布长衫的少年,手里拿着支笔,却没写字,只是看着少女笑,眼里的光比春日的阳光还亮。
“那时候他总来张府借书,”宦娘的声音带着点怀念的软,“父亲觉得他老实,便不拦着。他会跟我讲书里的故事,我会弹他编的曲子,我们总在这梧桐院里待一下午,直到夕阳把梧桐叶染成金红色。”
画面里的少女停下弹琴,拿起桌上的茶盏,递给少年,少年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红了耳根,赶紧别开脸,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对方。梧桐叶落在石桌上,被少女捡起来,夹进少年的书里,说“这是今年的第一片新叶,留着当书签”。
霍恒看着画面里的温馨,心里泛起一点软——像看到青娥在青禾村的山楂树下,笑着递给他山楂的样子。可还没等他细想,画面突然变了:
还是梧桐院,只是阳光没了,乌云压得很低,风把梧桐叶吹得“哗哗”响。穿粉色旗袍的少女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抱着那架古琴,眼泪落在琴身上,晕开一片湿痕。张老爷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根拐杖,气得发抖,拐杖指着门口:“穷书生!连件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也配娶我张家的小姐?你要是再敢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门口站着那个穿青布长衫的少年,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他攒了半年的银子,还有一支亲手雕的木簪。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张老爷的拐杖赶了出去:“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少年被赶出大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少女也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风里碰了一下,又很快被关上的大门隔开。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口,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像被风吹散的烟。少女抱着古琴,哭得瘫在地上,粉色的旗袍沾满了灰尘,再也没了之前的鲜亮。
“父亲把我关在房里,不准我再见他。”宦娘的声音又变凉了,淡绿色的眼睛里,那点怀念的光也没了,“我不吃不喝,天天抱着琴哭,琴身上的漆皮,都被我的眼泪泡得掉了层。后来我染了风寒,越来越重,临死前,我跟父亲说,想再弹一次他编的曲子,等他来听……可他没来,我也没等到。”
画面慢慢消散,古琴又恢复了深褐色的样子,只是琴弦上,似乎还沾着点没散的淡绿雾。宦娘的手停在琴弦上,指尖的淡绿色越来越浅,连她的魂体都变得透明了些,能更清晰地看到身后的梧桐树影。
“我死后,魂魄没去投胎,一直留在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要被风吹散,“我总觉得,他会来的,会来听我弹最后一次琴。我每天都在这里弹,从春天弹到秋天,从日出弹到日落,可他再也没来过……或许他早就忘了我,忘了这架琴,忘了我们一起编的曲子。”
风又吹过梧桐院,光秃秃的枝桠晃了晃,落下几片干枯的叶子,正好落在古琴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安慰这道郁结的魂灵。霍恒看着宦娘越来越透明的身体,怀里的清心玉突然发出一道淡金色的光,不是净化魂灵的光,是带着点安抚的暖光,轻轻罩在宦娘的魂体上。
“他或许没忘。”霍恒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散了她,“或许他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或许他也在找你,只是不知道你在这里等他。”
宦娘的头慢慢抬起来,淡绿色的眼睛看向霍恒,里面第一次有了点活人的情绪——是疑惑,也是期待。“真的吗?他会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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