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吞吞地爬到了天穹正中,毫不吝惜地将灼热的光线倾泻下来,将山洞外的岩石晒得发烫,连空气都仿佛被炙烤得微微扭曲。洞内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夜间的阴凉,与洞外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在这片混合着草木清苦和残余蘑菇汤气息的静谧中,洞口的光线忽然一暗,传来了一阵略显虚浮、却异常熟悉的脚步声。
是罗子福。
他提着一个看起来空瘪瘪的灰色布包,晃晃悠悠地踱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饱食酣睡后的慵懒与满足,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未曾褪尽的、略显轻浮的笑意。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股与他周身山林气息格格不入的、甜腻而廉价的脂粉香气,这香气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搅动了山洞内原本沉滞的空气。
“哐当——”
浩南手中的木勺脱手落下,在粗糙的石桌面上弹跳了一下,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声响。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目光死死地钉在罗子福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混乱。
罗子福不仅活着!而且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步履虽然虚浮,却行动自如,脸上那慵懒的笑意更是与昨夜记忆中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惨白的面孔形成了地狱与人间般的反差!哪里有一丝一毫被“扒皮抽筋”、濒临死亡的狼狈?
“难道……难道真的……是我做了噩梦?一个……真实到可怕的噩梦?”浩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颤抖地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被硬物击打的闷痛感依旧隐隐存在,如同一个无法抹去的烙印,提醒着他昨夜经历的真实性。可眼前这活生生的罗子福,却又像一记重锤,将他赖以支撑的记忆砸得粉碎。极度的矛盾让他陷入了一种认知混乱的漩涡,脸色变得苍白。
就在这混乱之中,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了罗子福的领口处。那里,浅青色的粗布衣衫上,赫然印着一个与布料本色极不协调的淡红色印记!那印记边缘带着些许模糊的、暧昧的弧度,颜色虽不甚鲜艳,但那形状和位置,分明是女子唇上胭脂留下的痕迹——一个清晰无比的口红印!
这印记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浩南脑中的迷雾,却又带来了更深的疑惧。
“你可算回来了,”翩翩这时放下了手中正在缝补的、一件小仙童的衣物,站起身,步履轻盈地迎了上去,语气依旧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完全没有嗅到空气中那刺鼻的脂粉香气,更没有看到那个几乎昭示着背叛的、刺眼的口红印。“走了这大半日,辛苦了吧?让你买的东西呢?”
罗子福被她问得一愣,眼神有些慌乱地闪烁了几下,不敢与翩翩对视,只是含糊地将那个干瘪的布包往石桌上一放,支吾道:“哦……东西啊,镇、镇上的几家铺子不知怎的,都没开门,没……没买着啥。”他的话语吞吐,底气不足,任谁都听得出这拙劣的谎言。
浩南心里的疑云瞬间凝聚成了沉重的铅块。罗子福明明说是去镇上办事,联系叔叔,结果却一身寻花问柳的证据归来,还张口就是谎话!而翩翩,就站在他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数清他衣领上的纤维,怎么可能既闻不到那浓郁的香气,又看不到那几乎怼到眼前的红印?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浩南对“妻子发现丈夫不忠”应有的反应的所有认知。
只见翩翩走到罗子福身边,非但没有质问,反而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不是打,不是推,而是轻轻拿起了他颈间搭着的那条汗巾。她用汗巾的一角,细致地、小心翼翼地擦拭起那个口红印来。她的动作是那样轻柔,那样专注,仿佛不是在擦拭一个象征着耻辱的印记,而是在拂去一件珍贵瓷器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下次出门,记得把衣服整理好,”她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恼怒或委屈,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嗔怪,但那嗔怪里绝无火气,只有一种近乎纵容的提醒,“这般邋遢,免得让外人看了,平白笑话你不懂礼数。” 说着,她放下汗巾,又伸手替罗子福理了理那有些皱巴巴、歪斜的衣袖,动作娴熟自然,如同一位照顾稚子的母亲。
罗子福脸上那细微的紧张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松懈,他甚至顺着翩翩的动作,乖顺地坐到了石凳上,接过翩翩递来的、那碗一直温在灶上的蘑菇汤,仰起头“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个拙劣的谎言和衣领上那个暧昧的印记,都只是清晨醒来不小心沾上的露水,无足轻重,已被这温柔的晨光彻底抹去。
浩南看得目瞪口呆,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这完全不合常理的景象让他脊背发凉。他忍不住凑近身边的霍恒,用极低的气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说道:“霍恒,你……你看到了吗?罗公子领口那个……那个印子!翩翩姐她……她明明看见了!她怎么……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还……还帮他擦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轮渡奇潭请大家收藏:(m.20xs.org)轮渡奇潭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