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横亘于忘川河上,古朴,沧桑,桥身遍布岁月刻痕,不知承载了多少魂魄的过往。桥头,一方简陋的石灶架着一口硕大的陶锅,锅内浑浊的汤汁翻滚,散发出令人神魂迷离的气息。灶前,一位身形佝偻、披着灰色斗篷的老妪,正机械地用一柄长勺搅动着锅内的汤汁。
她便是孟婆,幽冥地府执掌忘川、熬制孟婆汤的古老存在。
当碧落背着依旧昏迷但气息稍稳的陆沉,墨离搀扶着虚弱不堪的紫霞,青瑶和萧云警惕断后,一行人艰难地踏上奈何桥头时,孟婆搅动汤汁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
“止步。”苍老、平淡,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如同这忘川河水一般冰冷,“生魂不入幽冥,此乃铁律。尔等身负仙凡之气,扰乱地府秩序,速速离去。”
碧落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孟婆前辈,我等并非有意擅闯幽冥,实乃被奸人所害,遭三界追缉,走投无路,特来向前辈求助!”她示意了一下背上的陆沉,“我这位同伴身中诡异魔气,危在旦夕,唯有前辈或许知晓克制之法,还请前辈慈悲,施以援手!”
孟婆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那搅动汤汁的勺子微微一顿,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魔气?轮回之事,自有定数。魂飞魄散,亦是归宿。老身只司忘却,不司解救。尔等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
墨离闻言,龙睛一瞪,就要发作,却被萧云及时按住。
青瑶上前,盈盈一礼,眉心的生之幼苗印记散发着温润光华:“前辈,此魔气非同一般,其源与轮回碎片相关,已然通灵,可借因果循环自我壮大。方才我等侥幸以新生之力暂时压制,但绝非长久之计。前辈执掌忘川万载,见识广博,恳请前辈指点迷津!”
“轮回碎片?”孟婆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斗篷的阴影下,露出一张布满深深皱纹、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风霜的脸庞,她的眼睛浑浊不堪,却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她的目光扫过青瑶眉心的生之印记,扫过碧落眉心的风雷劫印,最后落在被萧云扶着的紫霞眉心的星轨漩涡印记上,在那印记上停留了片刻。
“原来如此……”孟婆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三枚碎片……竟齐聚于此,还与人魂相融至此等地步……难怪,难怪会引来‘它’的觊觎……”
“它?”紫霞强撑着精神,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字眼,“前辈所说的‘它’,可是指魔尊夜无殇的残魂?前辈知晓他的来历?”
孟婆没有直接回答,她放下长勺,佝偻的身形缓缓站直了一些,那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冥的迷雾,看向了不可知的远方。“夜无殇……不过是表象,是容器,是……那道‘恶念’在漫长岁月中,为自己寻找的、最适合承载毁灭与混乱的躯壳。”
她重新看向六人,目光最终落在陆沉眉心那被暂时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魔气烙印上:“你们以为压制了它?不,你们只是暂时蒙蔽了它,以‘新生’之念覆盖了‘毁灭’之因。但根源未除,循环未破。只要这轮回碎片仍在你们身上,只要你们仍身处这三界轮回之中,‘它’便能通过碎片之间的联系,不断汲取力量,终将卷土重来。届时,恐非一魂之祸,而是三界轮回之劫。”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根源是轮回碎片?”碧落难以置信,“可这碎片已与我们神魂融合,如何能除?”
孟婆摇了摇头,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似是怜悯,又似是慨叹:“融合?不,孩子,你们并未真正‘拥有’它们。你们,只是它们暂时的‘宿主’。就如同这忘川河中的泥沙,看似沉淀于此,却终将被河水冲刷,流向未知之处。”
她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那口翻滚的孟婆汤:“真正的融合,是忘却其形,得其神韵。是打破‘碎片’的桎梏,让其中的轮回本源之力,真正成为你们自身的一部分,而非一个外在的、可以被追踪、被引动、被剥夺的‘标记’。”
紫霞闻言,深蓝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她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之前悟道时那种模糊的感应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前辈的意思是……崩碎印记?释放其中被束缚的轮回本源之力,让其彻底与我们的神魂、道基,乃至存在本质融合?”紫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她终于明白了孟婆的暗示,也明白了自己悟出的“轮回可塑”之理的更深层应用!
孟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她缓缓点头:“印记,是枷锁,也是保护。崩碎它,意味着你们将彻底暴露在轮回本源的冲刷之下,成功,则鱼跃龙门,真正执掌部分轮回权柄,超脱碎片宿命的束缚;失败,则魂飞魄散,真灵被轮回同化,永世沉沦。这是一条……绝路,亦或生路,只在尔等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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