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坛之上,风如刀割。
三柱通天香燃至最后半寸,青烟袅袅,仿佛牵连着天与地之间某种不可言说的契约。
可那烟雾散落的灰烬,却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悄然聚拢——如被无形之手书写,拼成一道扭曲倒逆的符纹,赫然是幽冥道失传已久的“归魂引”!
张宇瞳孔骤缩。
他记得父亲埋符那夜,暴雨倾盆,老屋瓦片噼啪作响。
父亲跪在祖宗牌位前,将一道黄纸符深深压入门槛之下,低声呢喃:“他们用‘渡人’之名,行‘收魂’之实……香火越盛,阴魂越多,真正的祖师早被他们吃干净了。”
那时他不懂,只当是农夫醉语。
可此刻,看着香炉中即将燃尽的香柱,看着灰烬自动排列成阵,他终于明白——这哪是什么通天香?
这是引魂香!
所谓“渡厄仪式”,根本不是超度亡魂,而是借着道门正统之名,把万千冤魂炼成雷奴,喂养那藏于暗处的幽冥道千年大阵!
“邪祟乱语,不足为信!”玉清天师声音陡然拔高,袖袍翻卷,指尖凝聚一道雷光,直指白幡娘,“此女已被鬼物附体,诸位莫要受其蛊惑!今日仍需完成渡厄之仪——以罪者之血,祭告祖师!”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欲引动雷奴残魂重燃诛心雷阵。
可就在这刹那,白幡娘踉跄前行,浑身颤抖如风中残叶,眼中却闪过一丝久违的清明。
她猛地将手中招魂幡插入祭坛中央,动作决绝,宛如自裁。
“轰——”
一声闷响,不是来自天空,而是自地底深处。
招魂幡落地的瞬间,幡面血纹骤然亮起,如活蛇游走,竟与天坛地脉隐隐共鸣!
一道暗红色的纹路从幡尖蔓延而出,顺着石阶向下,迅速与整座祭坛的地基相连,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千年的阵法。
全场哗然。
执礼道士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连灵异局派驻的监察使都皱紧眉头,手已按上腰间镇邪符匣。
“这……不可能!”玉清天师脸色剧变,厉声喝道,“收幡!立刻收幡!”
可没人敢动。
那招魂幡仿佛生了根,纹路越燃越盛,血光映照之下,竟浮现出无数扭曲面孔——有孩童、有老者、有披发女子、有断首兵卒……全是历年来所谓“渡厄”仪式中消失的亡魂!
“他们……没走。”白幡娘声音嘶哑,泪水混着血丝滑落,“他们一直被困在这里……被炼,被烧,被当成香火供品……”
她抬头,目光直刺玉清天师:“而你,不是天师……你是幽冥道的走狗!”
死寂。
连风都凝固了。
就在这时,符灵·青痕忽然轻声道:“那香……不对。”
张宇猛地回神。
他凝目望去——只见最后一缕香火熄灭,灰烬飘落,本该散开,却诡异地自动聚拢,拼成四个字:
玉清归幽。
每一个字都像刀刻般清晰,带着阴寒之气,缓缓渗入石缝。
“原来如此……”张宇喃喃,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父亲埋符时的眼神,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力道,还有小时候村里每逢“渡厄节”后莫名失踪的老人与孩童……
一切都有了答案。
所谓的道门正统,早已腐烂;所谓的慈悲天师,不过是一具披着人皮的傀儡。
他们烧的不是香,是人命!
拜的不是祖师,是谎言!
怒意如岩浆冲上头顶。
他不再犹豫,猛地弯腰,抓起地上那块玉清天师跌落的玉圭——那是象征三清会至高权柄的信物,雕刻着九龙拱天纹,温润如玉,却透着一股阴冷腥气。
“铛——!!!”
一声巨响,石破天惊!
张宇抡圆手臂,将玉圭狠狠砸向香炉!
琉璃香炉应声崩裂,碎片四溅,残灰如黑蝶纷飞。
可更诡异的是,那些灰烬落地后竟如活物般蠕动,再次拼出“玉清归幽”四字,字字带血,仿佛从地底渗出。
全场死寂。
连监察使都倒退三步,脸色发白。
玉清天师踉跄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
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被铁钳夹住——那玉圭乃是他与幽冥道契约的媒介,如今被毁,反噬立至!
“噗!”一口黑血喷出,他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张宇站在香炉残骸之上,脚下是碎裂的玉圭,是熄灭的香火,是千年谎言的尸骸。
他低头,看着心口那道犁形烙印正微微发烫,与地下残碑共鸣不息。
青痕手中残符光芒流转,似在回应某种古老召唤。
阿黄低吼,獠牙毕露,死死盯着玉清天师。
风起了。
卷着灰烬,吹动张宇的衣角。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赫然握着一块焦黑的板砖——那是他从村口废庙捡来的“雷核”,曾一砖拍碎七个黄皮子,如今却隐隐透出雷纹,仿佛蕴藏着某种未觉醒的力量。
他望着台下万千道门弟子、执礼高功、灵异局特勤,声音不高,却如惊雷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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