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裂夜幕。
张宇背着那柄从地脉深处拔出的青铜巨犁,一步步踏进醒田村。
犁身沉重,每走一步,地面便裂开寸许,仿佛整座山村都在承受某种不可名状的重量。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孤绝,像是一道逆行于天地间的裂痕,撕开了这寂静村庄表面的安宁。
祖坟前,深坑依旧未填。
阴风卷着香灰残迹,在空中盘旋不灭,如同无数冤魂执念凝成的漩涡。
阿黄伏在地上,耳朵紧贴冻土,浑身毛发炸起,鼻尖微颤——它听见了,地底传来断续的铃声,清脆却诡异地带着回响,像是有人在极深处轻轻摇动一枚铜铃。
“唤魂铃……它在响。”阿黄低吼,声音沙哑,“不是人摇的,是……它自己醒了。”
张小禾站在坑边,小手死死攥着一只破旧布鞋的残片——那是她幼时哥哥穿过的,早已洗得发白。
她眼神涣散,瞳孔深处浮现出短暂的光影:“哥……我梦见师父在哭,他说……‘钥匙转了,门却关不上’。”
张宇脚步一顿。
他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风雪中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回荡。
那些他曾以为只是疯言疯语的呓语,如今一一应验。
师父临行前塞给他的破旧道袍,此刻正披在肩头,沾满泥泞与血渍,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他沉默地取下道袍,轻轻覆在坑口。
刹那间——
无火自燃!
青灰色的火焰无声腾起,不灼人,却令四周温度骤降。
灰烬未落,竟逆着风势,如魂归故里般飘入深坑,化作一道模糊残影,坠入地底深处。
【叮——】
系统微震,久违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检测到‘守墓人本源引信’激活……归葬之路,重开。”
话音未落,雾中脚步声起。
九名抬棺老者自浓雾中浮现,步调一致,面容无五官,唯余一片空白。
他们齐齐跪下,双膝陷入冻土,双手虚抬,似扛着一具看不见的棺椁。
口中哼着一段古老谣曲,正是张家祖传的《送葬调》,调子凄凉,却透着庄严。
与此同时,黑雾从坑底缓缓涌出。
一个瘦小身影自其中爬出——是黑雾童。
他脸色惨白如纸,指尖滴血,掌心多了一枚裂开的“眼状石”。
石头内部光影混沌,似有无数面孔在挣扎、呐喊,又似有一双眼睛正透过裂缝,凝视人间。
“它……在召唤你。”青痕突然开口,指尖触地,蓝裙翻飞,神情剧变,“血符诏狱……快撑不住了。封印松动,怨气倒灌,若你不归,整个里世界都将被拖入幽冥。”
张宇没有回应。
他只是缓缓闭眼,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宇儿,别信天上飘的香,要信手里攥的线。”
师父疯癫时总在画一个不断旋转的符阵,嘴里念叨:“钥匙转了,门却关不上。”
而今,香灰逆风而行,道袍自燃成引,抬棺者跪迎,眼石裂开……一切线索,都指向那个他曾被迫逃离的地方——血符诏狱。
那是囚禁万鬼的深渊,也是系统诞生的源头。
更是……师父真正死去的地方。
他睁开眼,眸光如刃。
“走。”
一声令下,抬棺老者起身,九人扛着无形之棺,踏风而行。
阿黄低吼一声,护在张小禾身侧。
青痕化作一道流光,缠绕青铜巨犁。
黑雾童则退至坑边,低头看着手中裂石,嘴唇轻颤,似有千言万语无法出口。
张宇最后回望一眼山村。
灯火全无,唯有祖坟前那一道深坑,像大地睁开了第三只眼。
他转身,纵身跃入坑中。
风雪骤停。
天地寂静。
下一瞬,地底轰鸣,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云层。
坑口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下方,早已不是凡土。
血符诏狱。
九重幽阶,万鬼哀嚎。
祭坛崩塌,符箓焚尽,唯有那具青铜巨棺悬浮中央,棺盖微启,缝隙中透出幽蓝冷光。
四周墙壁刻满古老铭文,已被血污覆盖大半,唯有一行字清晰如新:
“棺语者非人,乃道之残响。”
青痕落在棺旁,指尖抚过铭文,声音发抖:“原来……师父的魂,并未飞升,也未消散。他一直被钉在这具棺中,作为守墓人的执念锚点。每一代传人,都是他残魂分裂而出的投影……我们所见的师父,从来就不是活人。”
张小禾忽然指向棺底。
一道血痕蜿蜒而出,深深刻入石板,形如犁沟——正是灵骸犁留下的痕迹。
血迹未干,尽头刻着半句未完的话:
“若你来,莫开……”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书写之人突然被强行中断。
张宇站在棺前,寒风自缝隙中吹出,带着腐朽与悲鸣。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将触未触那道血痕。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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