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河者……”
他声音如万鬼同哭,河面骤然龟裂,黑水倒卷,一口深不见底的巨井缓缓浮现——井壁刻满哭脸,井底传来万千哀嚎,仿佛通往幽冥最深处。
“死!”黑篙翁怒极,九尸齐吼,声浪如刀,撕裂长空。
那根通体漆黑的鬼篙被他高高举起,九具跪伏尸体同时抬头,脖颈扭曲成诡异弧度,齐齐发出凄厉尖啸。
下一瞬,黑篙狠狠插入河心——
“轰!!!”
整条雾河仿佛被剖开胸膛,水面轰然龟裂,一道深不见底的巨井自深渊浮现,井壁布满扭曲哭脸,每一张都似在无声呐喊,眼中淌血,口裂至耳。
井底传来万千亡魂的哀嚎,如潮水般涌出,竟是无数被炼化成油的残念在挣扎咆哮。
“逆河者——死!”
黑篙翁声如万鬼同哭,音波化作实质黑刃,直劈朽木小舟。
绿焰残网再度凝聚,化作九头蛇形火蟒,张口便要将整艘船吞入腹中。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宇却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不带一丝惧意,唯有滔天悲怒与决绝。
他死死盯着那头哭灵兽,嘶吼出声:“你不是兽!你是哭过的村子!是我爷咳着烟袋送葬时的呜咽,是我娘跪在坟前烧纸时的抽泣,是禾儿半夜喊哥找不到人的哭喊,是我爹沉默一宿后,把板砖塞进我手里那晚的风声——你不是鬼物,你是我们村活过、死过、哭过的人!”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早已碎裂的板砖狠狠砸向哭灵兽额头!
“砰——!”
砖碎如星,幽光四溅。
刹那间,哭灵兽浑身黑雾翻腾,鬃毛如火狂舞,双目猛然睁开,不再是空洞悲恸,而是燃起一抹属于人间的执念之火!
它仰天咆哮——
这一次,喷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声浪!
是全村白事时的哭声!
是爷咳嗽着念悼词的颤音,是娘跪在坟前撕心裂肺的抽泣,是邻家孩童不懂事却跟着嚎啕的大哭,是父亲沉默烧纸时,那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叹息……千百道哭声交织成洪流,化作无形利刃,轰然撞向绿焰巨蟒!
“嗤啦——!”
绿焰如纸般被撕裂,火蟒哀嚎溃散,油娘子残影在声浪中扭曲尖叫,最终炸成一蓬腥臭黑雨,洒落河面。
那口沸腾的哀魂油锅轰然炸裂,黑油四溅,锅底露出层层骨灰与铜钱,每一枚都在哀鸣。
母亲的残魂在光链中剧烈颤动,似有所感,嘴角竟微微动了动,仿佛想笑,又似想哭。
朽木舟乘势破浪,如离弦之箭,撞碎最后封锁,直冲前方那道撕裂虚空的漆黑裂缝——鬼门关!
船身剧烈震颤,几乎要散架。
就在此时,破旧帆面忽然浮现一道熟悉笔迹,歪歪扭扭,却透着几分疯癫与慈意:
“徒儿,这一程,为师再送你一程。”
是那疯道人留下的符痕!
帆面微光一闪,竟生出一股无形推力,助小舟逆势疾冲。
黑篙翁立于残船之上,九尸低伏,他缓缓收篙,黑洞般的眼窝望着那破帆破舟逆流而上,良久,低语一声:
“……有情者,终究难斩。”
远处,鬼门微启,一道金光自缝隙垂落,如天梯般铺展而下。
光中隐约可见一座阴森殿宇,门匾高悬——续命司。
系统冰冷提示在张宇脑中响起:
【检测到‘地府边缘’——目标:续命司。】
【警告:门内之人,正以你娘声线,唤你‘回家’。】
【情绪波动检测异常……宿主,小心幻听。】
张宇死死盯着那道金光,拳头紧握,指甲再度掐进掌心。
他知道,那不是娘——娘从不会说“回家”,她只会说:“小宇……吃饭……别饿着……”
可就在这时——
船身猛然一震,仿佛撞上了无形之墙。
紧接着,桅杆之上,一缕青烟缓缓升腾,凝聚成一道纤细身影。
她身着褪色蓝布衫,发髻松散,面容模糊如雾,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泥土与稻香气息。
她轻轻抬手,抚过船体裂缝,指尖所触,木纹竟微微发烫。
风中,传来一声极轻、极远的呢喃,像是从田埂尽头飘来,又似从骨灰坛底渗出——
“……你田里的骨灰……在哭……它们不想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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