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风雪止。
昆仑峰顶,万籁俱寂。
银白世界如一张未落笔的宣纸,唯有那一块孤零零的砖,静卧在无名碑前,表面刻着四个字——“道在人间”。
风过处,字迹微颤,似有呼吸。
远处山脚村落,炊烟袅袅升起,几个孩童在雪地里追逐嬉闹。
一个瘦小的身影蹲下身,从雪堆里拾起半块染血的布鞋,鞋尖已破,针脚歪斜,是他娘亲去年冬天熬夜缝的那双。
他没吭声,只是默默塞进怀里那件破旧道袍的夹层,仿佛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信物。
村口老槐树被天雷劈得只剩半截焦干躯干,可就在昨晨,有人看见一缕嫩芽,竟从那口青铜巨棺的缝隙中钻出,缠着棺钉向上攀爬,绿意盎然。
“那天雷劈了老槐,新芽从棺缝里长出来了。”倚门而立的老者喃喃道,眼中浑浊却含光,“都说死了的人不该再回头……可活着的,又能走多远?”
话音未落,那块静卧的砖,忽然轻轻一震。
雪面裂开一道极细的纹路,如蛛丝蔓延。
紧接着,一道极淡的影子自雪中浮现——轮廓分明,是张宇的模样。
他脚上穿着母亲未收线的布鞋,左脚还松着一根红绳;手中握着半块糖,糖纸泛黄,边角焦黑,像是被火焰舔舐过千百遍。
但他没有向前。
他只是站着,回望着人间。
目光掠过村落、炊烟、嬉闹的孩童、倚门的老者……掠过那些他曾拼命守护的琐碎日常。
他的眼神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在确认——这些烟火,是否还在。
守墟鸦自青铜巨棺飞下,双翼展开,黑羽扫过无名碑。
“张”字骤然亮起,青铜纹路如血脉跳动,碑底裂开一线,灰雾般的记忆残流喷涌而出——
画面飞闪:
一个“张宇”跪在血泊中,背后插着兄弟的剑,临死前还在笑:“你说过……一起回家吃腌菜的。”
另一个“张宇”披发赤足,在烈火中狂舞,口中高呼“我即大道”,火焰却将他一点点吞噬,连骨灰都不曾留下。
再一个“张宇”匍匐在慈悲天师脚下,额头磕出血痕:“求您……让我活着,哪怕做个影子……”
一百零七个身影,一百零七次轮回,一百零七场死亡。
他们死法各异,却都死于同一个结局——被抹去,被替代,被“剪掉”。
青痕的残念自百家灯火中浮现,声音轻如叹息:“他们不是失败……是被你剪掉了命。每一代守墓人,都在等你觉醒。而你……才是最后一个不需要成神的‘道’。”
张宇看着那些记忆,心脏像被无形之手攥紧。
他忽然明白——他不是继承者,他是终结者。
不是接过了火炬,而是亲手熄灭了那场延续千年的执念之火。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向无名碑。
碑面如镜,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
而是慈悲天师。
年轻的面容,眉眼清朗,未染疯癫。
他低头缝补一件粗布衣裳,针脚歪斜,线头打结,像极了娘亲为他补冬衣时的模样。
他一边缝,一边低声哼着一首乡间小调,歌声温柔得不像属于后来那个执掌百棺、欲逆轮回的“天师”。
张宇怔住。
原来他也曾是个想回家的人。
小折蜷缩在冰阶角落,指尖血未干,她颤抖着将最后一滴精血凝于指尖,折出一只纸灯笼。
灯笼通体雪白,内燃一星绿火,幽幽跳动,是她以魂为引、以命为灯点燃的“归魂引”。
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你说你要回家……可家在哪?”
灯笼飘起,缓缓飞向青铜巨棺。
棺门微启,一道青铜液如泪般缓缓流出,在空中凝成犁头形状,轻轻落在她掌心。
那犁头古朴无华,柄上有岁月磨出的凹痕,像是被一双勤劳的手握了半辈子。
小折低头看着它,忽然笑了,眼泪却滚了下来。
“原来……你早把农具,留给了我们。”
她抬头望向张宇的虚影,声音轻得像梦:“你不是神,也不是天命。你只是……不想让娘亲等太久的那个孩子。”
风起。
那块刻着“道在人间”的砖,缓缓浮起,悬于无名碑上空。
砖面裂开一道细缝,从中溢出微光,如血脉相连,与碑底涌出的记忆残流交融,化作一道无声的铭文,沉入大地。
昆仑雪霁,云开一线。
而就在那光与影的交界处,张宇的虚影渐渐模糊。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人间。
然后,轻轻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昆仑墟最深处,虚空裂开一道缝隙。
慈悲天师盘坐其中,心口那根贯穿千年的铜钉,终于落下。
百具微型棺尽数碎裂,残魂化作流光,无声无息,朝着某个方向飘去。
他的身形,如风中残烛,一点点淡去。
昆仑墟深处,虚空裂开的缝隙如一道凝固的时间之痕。
慈悲天师盘坐其中,身形已薄如纸影,仿佛下一瞬就会被风卷走,消散在亘古的寒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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