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台安静了许久的微型鼓风机,毫无征兆地,又一次发出了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转动声。
韩雪的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僵。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
整个人,死死地盯住了那几片正在轻微转动的金属叶片。
来了!
“幽灵”!
他终于再次出现了!
韩雪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来自延安的最高指示,那沉甸甸的压力,还压在她的心头。
“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与‘幽灵’建立起稳定、友好的联系!”
“可以赋予她临机决断权!”
“可以付出任何我们能够承受的代价!”
这些话,如同烙印,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她颤抖着双手,抓起桌上的纸和笔,每一个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全神贯注地记录着鼓风机叶片转动所代表的摩斯电码。
短促。
停顿。
悠长。
……
这一次的电码,比上一次更加简短,也更加冰冷。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试探。
只有命令。
韩雪飞快地在纸上写画,将一个个代表着点和画的符号,翻译成文字。
当最后一个字符被翻译出来时,她看着纸上的那行字,整个人,都愣住了。
【目标:第七号码头,三井仓库。】
【任务:严密监视,记录所有人员、货物进出情况。】
【严禁任何主动接触。】
【完毕。】
……
没有会面地点。
没有新的联络方式。
甚至,没有一句解释。
就这么一条简短、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意味的指令。
韩雪的脑子,飞速运转。
她瞬间就明白了。
考验!
这是“幽灵”对她,对她背后组织的考验!
那份盘尼西林的技术资料,是一份惊天动地的大礼,是一份展示善意的橄榄枝。
而现在,这份指令,就是对接收这份大礼的人,所进行的一次资格审查!
“幽灵”在看。
看她和她的组织,是否具备他所需要的专业能力。
看他们,是否具备他所看重的纪律性!
“严禁任何主动接触”!
这六个字,才是这次考验的核心!
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因为收到了延安的“死命令”,就急于求成,自作主张地去尝试接触!
一旦他们有任何轻举妄动,这次的合作,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会立刻化为泡影!
好可怕的心思!
好缜密的布局!
这个“幽灵”,他似乎能看穿人心!
韩雪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差一点,就犯下致命的错误。
如果“幽灵”发来的是一个会面邀请,她或许真的会因为组织的命令,而做出某些超出常规的安排。
但现在,她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鼓风机前。
她没有回复长篇大论的保证,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态。
她只是用最简单,最明确的方式,控制着鼓风机的开关,发回了两个字的电码。
【收到。】
这是战士对命令最标准的回应。
做完这一切,韩雪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锐利。
她抓起外套,快步走出暗房。
“所有人,立刻到会议室集合!紧急任务!”
……
闸北区,伪装成一家货运公司的联络点内。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韩雪手下的几名核心队员,全部到齐。
“队长,出什么事了?”
韩雪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张上海地图,铺在了桌上。
她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第七号码头,三井仓库。”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最高优先级目标。”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冷静而果决。
“老张,你带一组人,化装成码头工人,在附近潜伏下来,负责近距离观察。”
“小李,你的小组负责外围,茶馆,饭店,所有能观察到仓库出入口的位置,全部给我布上人。”
“记住!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看!记录!”
“记录下每一个进出仓库的人,每一辆进出的车,每一箱运进去或者运出来的货物!”
“用画的,用写的,用你们的脑子记!无论什么方法,我要最详尽的资料!”
韩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任何人,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严禁与目标发生任何形式的接触!听明白了吗?是任何形式!”
“哪怕是无意的眼神对视,都要避免!”
“我们这次,是幽灵中的幽灵,是影子里的影子!我们不存在!”
“是!”
所有队员,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一张无形的大网,以三井仓库为中心,迅速而无声地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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