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烽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整个特高科，最顶尖，最昂贵的实验室。
汇聚了帝国最优秀的化学专家和物理学博士。
此刻，却像是一群被狼闯入羊圈的绵羊，瑟瑟发抖地挤在墙角，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而那头“狼”。
正全神贯注地，用一台价值连城的电子显微镜，研究一块，不值钱的，仿品瓷片。
林烽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影佐龙一把这个“神”，或者说“魔鬼”，交给了自己。
让自己当他的“剑鞘”。
当他的“监护人”。
可现在看来。
自己更像是一个，动物园的饲养员。
一个，负责看管一头，随时可能挣脱牢笼，吃掉所有人的，史前巨兽的，倒霉蛋。
林烽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内心翻涌的，无数句脏话。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谦卑而恭顺的笑容。
他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高档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轻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墙角的那些研究员，身体绷得更紧了。
他们看着林烽，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一丝……幸灾乐祸。
终于有人，要去跟那个怪物说话了。
林烽在距离陈默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陈默那张，在显微镜灯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的，侧脸。
那张脸上，有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
仿佛，他眼中的那块瓷片，不是一块垃圾。
而是，整个宇宙。
“陈默先生。”
林烽终于，用一种，尽量温和的，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开口了。
陈默的身体，纹丝不动。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目镜。
他的手，还在微调着焦距旋钮。
仿佛，没有听到。
林烽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他只能，又重复了一遍。
“陈默先生？”
这一次，陈默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厚厚的镜片后面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了林烽的脸上。
但那眼神，很空洞。
就像，刚刚从另一个世界，被强行拉回来一样。
“有事？”
他的声音，古板，平淡，不带一丝感情。
“额……是……是课长让我来的。”林烽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课长说，从现在开始，我……我就是您的助手。”
“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我会尽全力，为您办到。”
林烽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在滴血。
他一个堂堂的幽灵小队指挥官，竟然要给自己的队员，当孙子。
这叫什么事啊！
然而，陈默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他听完林烽的话，只是，扶了扶眼镜。
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了。
“很好。”
“我确实，有需要。”
林烽的心，咯噔一下。
来了。
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您……您请说。”
“我需要样本。”
陈默言简意赅。
“样本？”林烽一愣，“您是说……像这样的瓷片吗？没问题！您想要哪个朝代的？官窑还是民窑？我……我马上去古玩市场给您搜罗！”
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不是问题。
林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然而，陈默却摇了摇头。
“不。”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台显微镜。
“我对仿制品的兴趣，已经结束了。”
他指了指那块瓷片。
“它的缺陷，太过明显，数据已经采集完毕，没有继续研究的价值。”
他的目光，转向了实验室里，那些装在玻璃柜里的，各种化学试剂和精密仪器。
“物品，是死的。”
“它的规律，是固定的。”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工具，任何规律，都可以被破解。”
“这，没有挑战性。”
林烽听得，一头雾水。
“那……那您说的样本，是……”
陈默缓缓地，转过头。
目光，重新落在了林烽的身上。
那目光，让林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人。”
陈默的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林烽的大脑，嗡的一声。
“人……人？”
“是的。”
陈默点了点头，用他那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在阐述一个科学真理的语气，继续说道：
“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最不稳定的，也是最有趣的，研究对象。”
“每个人的行为模式，语言习惯，笔迹特征，甚至，每一次心跳的间隔，都构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数据库。”
“只要样本足够多，数据足够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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