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冰晶林海,向北而行,天地间的色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终化为一片永恒的、令人心悸的纯粹黑暗。并非夜幕降临的那种深邃,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仿佛连时空本身都被冻结的绝对虚无。这里是北境的极寒尽头,生命的禁区——永夜冰川。
没有日月星辰,唯有天际偶尔划过的一道道扭曲的、散发着惨绿或幽蓝磷光的极光,如同垂死巨兽的神经抽搐,短暂地照亮下方那无边无际、死寂到极致的冰原。冰面并非洁白,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沉淀了万古死亡的暗蓝色,光滑如镜,却布满纵横交错的、深不见底的墨裂深渊,如同大地的伤疤。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已非刺骨,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足以让思维都冻结的绝对零度。稀薄的灵气狂暴而混乱,夹杂着空间被撕裂后渗入的、冰冷虚无的虚空乱流,寻常修士在此,不消片刻便会灵力冻结、神魂崩灭。
两道流光,一银白,一幽蓝,在这片永恒的黑暗绝域中艰难穿行,如同投入墨池的两粒微尘,渺小得令人绝望。正是玄苍与苏小碗。
苏小碗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流转着混沌星辉的护体光罩,星陨戒光芒内敛,戒面上两点星芒稳定旋转,将侵蚀而来的极致寒意与虚空乱流大半隔绝在外。融合了两块星核碎片后,她的星魂之体对此地恶劣环境的适应力大大增强,甚至能从中汲取到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太阴星煞与虚空能量,缓慢滋养己身。她的气息沉凝如山,眸光开阖间有星河流转,对危机的感知也敏锐了数倍。但即便如此,永夜冰川的恐怖依旧让她心神紧绷,不敢有丝毫大意。
玄苍的情况则要糟糕许多。他寂灭剑罡护体,脸色却比周遭的玄冰还要苍白,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苦嘶声。永夜冰川的极致阴寒,虽然对蚀魂魔气有极强的压制效果,让他心脉处的魔气躁动减轻了不少,但这股阴寒之力本身,也在不断侵蚀着他本就重创的经脉与神魂,与魔气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却也加剧了他的痛苦与虚弱。他大部分心神都用于维持这种脆弱的平衡,以及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冻结意志的死寂之意,灵觉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
“此地空间极其不稳,灵觉受阻严重,基座波动时断时续,难以精确定位。”玄苍声音沙哑,带着沉重的疲惫,寂灭剑尖点向前方一片被浓郁黑暗笼罩、隐约传来空间扭曲波动的区域,“大致方向……应在那边。但需穿越一片‘虚空裂谷’地带,凶险异常。”
苏小碗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灵觉小心翼翼延伸,果然感觉到那片区域的时空结构如同破碎的玻璃,布满了细微却致命的裂缝,不时有冰冷的虚空风暴从中逸散而出,将靠近的一切撕成虚无。“别无他路?”她蹙眉问道。
“据图所示,此乃必经之路。绕行……恐入更险绝地。”玄苍微微摇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永恒的黑暗,“跟紧我,一步不可错。”
两人不再多言,将速度降至最低,如同两道幽灵,小心翼翼地向着那片虚空裂谷区域靠近。
越是接近,那股令人心悸的空间撕裂感便越是强烈。视线所及,前方的冰原仿佛被无形巨力扭曲、折叠,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巨大的冰山悬浮在半空,缓缓自转,冰面之上,倒映出支离破碎的、不属于此界的诡异光影。细密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缝时隐时现,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更可怕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之底的呜咽声,在黑暗中回荡,侵蚀着人的心智。
“左三,进七,避闪!”玄苍低喝,身形如电,在一个悬浮的冰山阴影下骤然转折,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无声无息蔓延开来的空间裂痕!苏小碗紧随其后,星辉护罩与一道擦身而过的虚空乱流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光罩剧烈波动。
两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凭借着超凡的灵觉与反应,在危机四伏的裂谷地带艰难穿行。不时有被虚空能量侵蚀而异变的冰晶怪物从阴影中扑出,形如巨蝎或蜈蚣,通体幽蓝,口喷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息,皆被玄苍以凌厉剑罡瞬间斩灭,或被苏小碗的星辰净化之光化为齑粉。
如此提心吊胆地前行了不知多久,当两人穿越一片由无数破碎冰川堆积而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一片相对“平静”的巨大冰原出现在眼前。冰原广阔无垠,冰面之下,并非黑暗,而是隐隐透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内蕴星河的幽蓝光辉,将周遭映照得一片朦胧。冰原中心,矗立着一座……无法形容其宏伟与诡异的建筑!
那并非祭坛,而是一座完全由某种非金非玉、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巨岩垒砌而成的……金字塔形神庙!神庙高达千丈,通体黝黑,表面刻满了无数繁复、古老、散发着蛮荒与神秘气息的浮雕,描绘着星辰运转、巨兽搏杀、以及某种难以理解的祭祀场景。神庙顶端,并非尖峰,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心,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却纯正无比的星辰之光在闪烁!第六处基座的波动,正是源自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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