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冰川深处,神庙崩塌的余波渐渐平息,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冰坑,如同大地的伤疤,蒸腾着缕缕灰黑色的死气。绝对的黑暗已然褪去,但天穹依旧被永恒的夜幕笼罩,唯有远方扭曲的极光,投下惨淡诡谲的光晕,映照着一片狼藉的冰原。寒风卷着冰屑,发出呜咽般的呼啸,更添几分死寂与苍凉。
冰坑边缘,两道身影相倚倒地,气息微弱得几乎与周遭的严寒融为一体。
苏小碗率先从深沉的昏迷中挣扎着苏醒。意识回归的瞬间,是席卷全身的、如同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剧痛。经脉寸断,丹田枯竭,识海布满裂痕,神魂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强行引动星核本源、燃烧魂血施展“星陨终焉”的代价,几乎掏空了她的一切。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暗蓝与惨白的光影交错。
冷。刺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冷。这是她唯一的感知。
然而,下一刻,一股更加尖锐的、带着血腥气的冰冷触感,和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波动,从身侧传来,瞬间刺痛了她近乎麻木的神经。
是玄苍!
她猛地侧头,模糊的视线聚焦,终于看清了身边的景象——玄苍就倒在她身旁,半边脸颊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凝固的暗红血迹与冰霜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周身气息紊乱到了极点,心脉处那股蚀魂魔气失去了压制,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吞噬着所剩无几的生机,让他身体不时地轻微抽搐一下,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痛苦。寂灭剑掉落在不远处,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灵光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他还活着……但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夫君……”苏小碗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中嘶喊,泪水瞬间涌出,在眼眶中凝结成冰。她想伸手碰他,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费尽千辛万苦,甚至险些同归于尽,才夺得基座,可他却……
不!不能放弃!
强烈的求生欲与守护的执念,如同黑暗中最后的星火,在她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点燃!她还有星陨戒!还有刚刚融入的第六块基座核心!
她拼命集中残存的神魂之力,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艰难地沟通着指间的星陨戒。戒身冰冷,那新得的菱形晶体碎片沉寂无声,与之前两块碎片一样,在爆发后陷入了深度的休眠,反馈来的力量微乎其微。但终究,还有一丝联系!还有一线希望!
“救他……必须救他……”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意识的唯一支柱。她不再顾及自身伤势,将全部意念沉入戒指,试图从那沉寂的星核碎片中,压榨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生机之力。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钝刀切割自己的灵魂,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抽取,都让她神魂剧震,几欲昏厥。但她死死咬着牙,凭借星魂之体对星辰之力本能的亲和与牵引,一点一点,如同蚂蚁搬家般,将那些许温润的星辰生机,渡入玄苍冰凉的体内,导向他几近崩溃的心脉。
时间在极寒与痛苦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苏小碗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因为过度消耗与严寒而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反复徘徊。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只知道不能停,一旦停下,玄苍可能就……
就在她即将油尽灯枯之际——
“嗡……”
指间的星陨戒,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那枚新融入的、源自黑色神庙的菱形星核碎片,仿佛被她的执念与玄苍体内那缕源自她的星辰生机种子所引动,竟缓缓苏醒了一丝!一股精纯、冰凉、却蕴含着奇异生机的能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自戒中流出,主动汇入她渡出的力量中,一同涌向玄苍心脉!
这股能量……似乎对魔气有着独特的安抚与镇压效果?!
苏小碗精神一振,拼尽最后力气引导着这股融合后的新生力量。果然,当这股冰凉的能量触及玄苍心脉处狂暴的魔气时,那原本肆虐的蚀魂魔气,竟如同被泼了冷水的沸油,躁动明显平息了一丝!虽然无法根除,却成功将其压制了下去,暂时稳住了玄苍即将崩溃的生机!
玄苍身体的抽搐渐渐停止,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了一些,眉宇间的痛苦之色也略有舒缓。
成功了!
苏小碗心中巨石落地,强撑的那口气一松,眼前一黑,再次软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但她倒下的方向,却下意识地、艰难地,向着玄苍靠近了几分,冰冷的额头轻轻抵在了他染血的肩头。
极寒的冰川上,两人如同相互依偎着取暖的幼兽,依靠着对方身体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温度,对抗着这片天地间无尽的死寂与严寒。
不知又过了多久,玄苍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魔气被暂时压制带来的虚弱感,让他连思考都变得无比艰难。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侧传来的、那缕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星辰生机,正如同最温柔的丝线,吊着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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