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一脸愁容,诚恳急切地对宁采臣说:“我见过的人多了,从没遇见像您这般刚正不阿的君子。您是真圣人,我不敢骗您。我叫小倩,姓聂,十八岁就短命死了,埋在这庙旁边。有个老妖怪逼着我干这下贱勾当,用美色迷惑过往客人,但这实在不是我愿意做的!如今庙里没别人可害,恐怕那夜叉鬼要亲自来取您的性命!”
宁采臣听完,吓出一身冷汗,忙问怎么办。
小倩说:“若您和燕生同住一屋,就能免祸。”
宁采臣又问:“你为什么不去迷惑燕生?”
小倩答:“他是个奇人,我不敢近身。”
宁采臣又问:“你往常是怎么害人的?”
小倩如实道来:“谁跟我亲热的,我就偷偷用锥子扎他脚心,那人就会昏迷不醒,我便抽干他的血给老妖喝。要不就拿金子诱惑人——那哪儿是金子啊?是罗刹鬼的骨头变的!谁若把它留下,半夜就能剜了谁的心肝!这两招,都是投人所好罢了。”
宁采臣听后感激不尽,又问:“我需几时防备。”
小倩说:“就在明晚。”
临走时,小倩凄楚可怜地哭道:“我沉入苦海,找不到岸。郎君义气冲天,一定能救苦救难。若你肯将我的朽骨带回,葬在安稳地方,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宁采臣毅然答应了她,问她的尸骨葬在哪里。
小倩说:“只要记住有棵白杨树,上头有乌鸦窝的,就是我的坟。”
说完,出门就飘飘然消失了。
第二天,宁采臣怕燕生外出,便早早请他过来。
辰时后,宁采臣准备好酒菜,留意观察着燕生,接着就提出要跟他同住一屋,燕生推说自己性情孤僻,喜欢清静。宁采臣不管那套,硬是把铺盖搬了过来。
燕生没办法,只好挪了床铺让他住下,随后神秘地嘱咐道:“我知道您是堂堂大丈夫,对你很是倾慕。但我有些苦衷,一时难以明说。请您千万别翻看我的箱笼,否则对你我都不好。”
宁采臣听后,恭敬地答应,随后两人各自就寝。燕生把箱笼放在窗台上,躺下不久就鼾声如雷。
宁采臣睡不着,将近一更时分,他隐隐约约瞧见窗外好像有个人影,那人影悄悄凑近窗户往里偷看,眼珠子滴溜溜闪光!
宁采臣一时害怕,刚想叫醒燕生,忽见有个东西冲破箱子飞了出去,一道白光耀眼得像一匹白绸,“砰”地撞断窗上石棱,倏然一射,又“嗖”地收回到箱中,好似电光熄灭一般。
这时,燕生警觉地起身,宁采臣假装睡着偷看。
只见燕生捧着箱子查看了一番,又从里面拿出件小东西,对着月光又看又闻——这东西白光晶莹,两寸来长,韭菜叶那么宽。
随后,燕生把它层层包好,重新放回破箱笼里,喃喃自语道:“哼!什么老妖怪,胆大包天,弄坏了我的箱子。”
说完,又躺下睡了。宁采臣又惊又奇,起身询问燕生,还把刚才看到的情景告诉了他。
燕生坦诚地说:“你我既然相交,不敢隐瞒。我是个剑客,刚才要不是窗户上的石棂挡了一下,那妖物当场便会毙命。饶是如此,也够它受的。”
宁采臣又问:“你刚才藏的是什么?”
燕生答道:“是一柄剑。刚才闻它,有妖气!”
宁采臣想看一看,燕生大方地拿出来——竟是柄荧光闪闪的小剑!第二天一早,见窗外果然有滩血迹,从此宁采臣更加敬重他了。
随后,宁采臣走出寺庙往北而去,只见荒坟累累中,果然有棵白杨树,乌鸦在树顶筑了巢,这便是聂小倩的坟了。
办妥小倩嘱托的事儿后,宁采臣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燕生设宴为他饯行,还把一个破皮袋送给宁采臣。
燕生对他说:“这是剑袋,你好生珍藏,能避邪魔。”
宁采臣想跟他学剑术,燕生说:“像你这样信义刚直的人,本来可以学学。但您是富贵中人,不是这条道上的人。”
宁采臣托词有个妹妹葬在这里,就挖出了小倩的骸骨,用衣物包好,随后租船回到家,他的书斋靠近野外,于是就把小倩葬在书斋外面。
只听他朗声祭奠道:“怜你孤魂,葬于小斋旁,彼此能听见歌声哭声,免得再受恶鬼欺负。一杯淡酒,不成敬意,千万别嫌弃!”
祷告完毕,刚转身要走,就听身后有人清脆地喊道:“慢走!等我一同回去!”
他回头一看——正是聂小倩!
小倩笑盈盈地道了个万福,欣喜地说道:“郎君信义,我死十次也不足以报答你的恩情。请让我跟您回去拜见公婆,我做妾做婢也心甘情愿!”
宁采臣细细看着小倩,白嫩的肌肤映流霞,纤细的小脚翘如笋,白天端详比夜里更美十分,更加娇艳无比!
于是便与小倩一同回到书斋,嘱咐她坐下稍等,自己先进去禀告母亲。
宁母一听,惊得目瞪口呆!那时宁采臣的妻子已经病了很久,母亲嘱咐他先别说此事,以免惊吓着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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