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媳妇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出去,半天没回来,这时突然北风大作。老徐凄然思念起故乡,就带着儿子来到海岸边,看见当年的船居然还在,于是想带着儿子回故乡。
儿子想告诉母亲,老徐赶紧拦住了。父子俩上了船,一天一夜就回到了交州。
到家一看,老徐的原配老婆早就改嫁。他拿出两颗明珠卖了,得了巨额钱财,家里一下非常富裕。
后来,老徐为这个儿子取名叫徐彪,性格粗犷勇猛,喜欢打斗,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能扛动几百斤的东西。
交州的将帅觉得他是个奇才,让他当了千总。后来赶上边疆叛乱,徐彪打仗特别勇猛,每次出征都立下战功,十八岁就升成副将。
当时,有个商人出海,也被大风刮到了卧眉山。他刚一上岸,就看见一个少年,少年看到他很是惊讶。知道他是中国人后,就问他的家乡在哪里。
商人说了自己的籍贯,少年拉着他钻进山谷里一个小石洞,洞口全是荆棘,少年便嘱咐他千万别出去。
过了一会儿,少年扛着鹿肉回来给商人吃,还说:“我爹也是交州人。”
商人一问,才知道他爹就是老徐 —— 这商人当年在外地见过老徐,赶紧说:“我是你爹的老朋友!你哥现在都当副将了。”
少年听不懂 “副将” 是什么意思,商人解释说:“这是中国的官名。”
少年又问:“什么是官?”
商人说:“出门有车马接送,回家住大房子,一声令下几百人答应,别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这就是当官。”
少年听得眼睛都亮了,非常羡慕。
商人又问:“既然你爹在交州,你怎么一直滞留在这儿这么久?”
少年把情况告诉了商人,商人劝他回南方。
少年说:“我也想过,但我母亲不是中国人,语言相貌都大不相同,况且若被同类觉察我们想走,必定会被杀害,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说完又说:“等刮北风的时候,我来送你走。麻烦你给我爹和我哥带个信。”
商人在洞里躲了快半年,偶尔从荆棘缝里往外偷看,见山里总有夜叉来往,吓得一动不敢动。
一天,北风瑟瑟地刮起,少年果真来了,拉起商人就赶紧跑,还嘱咐道:“我托你的事别忘了!”
商人答应。少年又把鹿肉放在洞里,商人这才坐船回了交州。随后,商人径直去了副将府,把在卧眉山的见闻一五一十详细叙述了一遍。
徐彪一听就哭了,当即要去寻亲。老徐担心海上风浪大,还有妖精怪物,太过危险,于是拼命拦着。徐彪捶胸痛哭,老徐拦不住,只好答应。
徐彪向交州将帅禀告后,带着士兵乘船入海。没想到遇上逆风,船在海里颠簸了半个月,四周一望无际,眼前迷蒙,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掀起一阵巨浪,船一下被掀翻,徐彪掉进海里,随着浪头漂来漂去。
过了好久,有个东西把他拉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竟然还有房屋。徐彪仔细一看,拉他的是个夜叉模样的家伙。
徐彪赶紧用夜叉话打招呼,那夜叉惊讶地询问他,徐彪便告知自己要去卧眉山找家人。
夜叉高兴地说:“卧眉山是我故乡!刚才多有冒犯!你如今已偏航八千里,再往前是毒龙国,去卧眉山得走另一条路。”
说完,重新找了艘船送徐彪,自己在水里推,那船跟射箭似的,一眨眼就窜出老远,一天便行了一千里。
过了一晚上,就到了北岸,徐彪看见一个少年在河边张望。他心想山里不该有人类,估计是弟弟,凑过去一看,还真是!
兄弟俩一见面就抱头痛哭,徐彪问起母亲和妹妹,弟弟说都都健康平安。于是徐彪想和弟弟一起去见母亲,弟弟拦住他,先让他等着,自己则匆忙回去。
徐彪扭头想谢谢那个送他来的夜叉,可人家早就没影了。没过多久,母亲和妹妹闻讯赶来,见到徐彪都痛哭不已。
徐彪说想带他们回中国,母亲担心地说:“恐怕去了以后会被人欺负。”
徐彪说:“儿子在中国当大官,没人敢欺负咱们!”
回去的主意已经决定,但苦于逆风难以渡海。母子正在彷徨无策时,忽然看见船上的布帆向南飘动,发出瑟瑟的声响——风向竟然转了!
徐彪高兴地大喊:“真是天助我也!”
一家人赶紧上船,船像箭一样在激浪中飞驰,三天后就靠了岸,岸上的人看见徐彪母亲的模样,吓得扭头就跑。徐彪赶紧找了衣服给母亲和弟妹换上。
回到家,徐彪妈一见老徐就发火,骂他当年不告而别,老徐连忙赔罪道歉。家里人见了这位 “夜叉主母”,全都吓得浑身哆嗦。
徐彪劝母亲学习说汉语,穿绸缎衣服,吃精细的饭菜,母亲慢慢也习惯了,心里很开心。妹妹和弟弟都穿着男装,类似满族的服饰。
过了几个月,他们也能说不少汉语了,弟弟妹妹的皮肤也渐渐变得白皙。
弟弟取名叫徐豹,妹妹取名夜儿,俩人力气都大得惊人。徐彪以自己没文化为耻,于是就教徐豹读书,
徐豹特别聪明,经史子集看一遍就懂,但他不想当文官,只喜欢拉强弓、骑骏马。后来考中了武进士,娶了游击将军的女儿。
妹妹夜儿更厉害,能拉开百石重的强弓,一百多步外射小鸟,百发百中。正好徐彪手下有个叫袁夺备的军官,老婆死了,徐彪就把妹妹嫁给了他。
袁夺备每次出征,总带着夜儿一同前往,每次都能立大功,后来袁夺备升到同知将军,一半的功劳都是夜儿的。
再说徐豹,他三十四岁的时候就官至总兵,母亲曾随他南征,每次遇到强敌,她就披甲持锐上阵为儿子接应,敌人见了没有不吓得逃跑的。后来皇帝听说了,下诏封徐母为男爵,徐豹当即替母亲上书推辞,最后改封为夫人。
蒲松龄点评道:“夜叉当老婆,听起来是新鲜事,但仔细想想也不新鲜 —— 说白了就是:谁家媳妇还没点厉害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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