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生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外走:“您随我来便是!阴阳虽隔,情义相通。兄台只需走这一趟,全了礼数,便是功德无量。”
这一去,可就进了鬼门关咯!
但见二人向北走了一里多地,穿过一片浓密的柏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个大村落,少说也有百来户人家。此时月色正好,照得村落如同白昼,只是那月光带着一股清冷之气,不似人间月色温暖。村中屋舍俨然,鸡犬相闻,只是那犬吠声听着遥远,鸡鸣声也显得飘忽。
来到一户宅院前,但见竹篱茅舍,清幽非常。朱生轻叩门环,一位老太太应声开门。这老太太穿着青布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面色过于苍白了些。
朱生拱手道:“劳烦通禀林娘子,就说她舅舅来了。”
老太太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恭恭敬敬请莱阳生入内,却对朱生说:“寒舍简陋,委屈公子在门外稍候。未嫁之女,不便面见外男。”
莱阳生跟着进去,但见半亩荒院,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两间茅屋,窗纸透出昏黄的灯光。
外甥女迎出门来,未语泪先流,那泪水在月光下竟如珍珠般晶莹:“舅舅...”
这一声呼唤,叫得莱阳生心都碎了。细看外甥女,容貌如生,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身形也略显透明,在月光下仿佛随时会消散。她穿着素白衣裙,发间别着一朵白花,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含泪问起舅母和姑姑们的近况,莱阳生一一作答,末了叹道:“大家都好,只是你舅母已经过世。临终前还念叨着你,说婉儿那孩子不知在那边过得如何...”
外甥女闻言,更是呜咽不止,声音如泣如诉:“当年多蒙舅舅、舅母抚养,恩同再造。谁知孩儿福薄,未能报答养育之恩,反倒先赴黄泉。去年堂兄迁走父亲灵柩,独留我在这异乡漂泊,好似那离群的秋燕...”
说着以袖拭泪,那衣袖竟似沾不上泪水。
莱阳生这才提起朱生提亲的事,外甥女低头不语,手指绞着衣带。
老太太在旁帮腔:“朱公子前前后后托杨姥姥来说媒,老身都觉得是桩好姻缘。朱公子人品才学都是上乘,对娘子又是一片真心。只是小娘子非要长辈做主不可,如今舅舅来了,正好成全这桩美事。”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环佩叮当,如清泉击石。但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娘子,穿着淡紫色罗裙,外罩月白比甲,带着个青衣丫鬟飘然而入。
这女子一见生人,转身就要回避——各位,这位便是咱们今日的正主儿公孙九娘!
外甥女一把拉住她的衣角:“妹妹莫走,这是我家舅舅,不是外人。”
九娘这才转身施礼。但见她:眉如新月弯弯,目似秋水盈盈,笑时百花失色,羞时霞染双颊。更难得的是通身的气度,既有书香门第的优雅,又不失少女的灵动,真真是个画里走出的美人!
外甥女介绍道:“这位是栖霞公孙家的九娘,她父亲原是崇祯朝的进士,官至知府。后来家道中落,才...”
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显然是不愿提起那场变故。又对莱阳生说:“九娘可是个女才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针线女红更是出色。”
九娘抿嘴笑道:“姐姐又来取笑。在舅舅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那声音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
外甥女忽然灵机一动,对莱阳生笑道:“舅舅丧偶未续,若是娶了九娘这样的可人儿,可还称心?”
九娘“啐”了一口,笑骂道:“这丫头疯了!越说越不像话。”
说着快步离去,罗裙曳地,环佩之声渐远。
虽说这是玩笑话,可莱阳生心里却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对这九娘顿生爱慕。他孀居已久,原配夫人去世后一直未续弦,如今见到这般品貌双全的女子,虽是鬼魂,却也让他那颗死寂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外甥女看出舅舅的心思,便道:“九娘才貌双全,性情温婉,更难得的是知书达理。舅舅若不嫌弃她是已死之人,孩儿愿意去向她母亲提亲。”
莱阳生大喜过望,却又担心:“人鬼殊途,这如何使得?况且我是阳世之人,她是...”
外甥女笑道:“无妨,她与舅舅早有缘分。前日她母亲还托梦给我,说九娘该有一段人间姻缘。只是...”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九娘身世可怜,舅舅若真有意,还需善待她才是。”
说话间天色已晚,但见东方微白,村中灯火渐次熄灭。莱阳生告辞出来,外甥女送他到门口,嘱咐道:“五日后月明人静时,我派人来接您。聘礼什么的都不必准备,朱郎自会打点妥当。”
再说莱阳生出了门,不见朱生踪影。抬头望天,但见半轮明月斜挂西天,星光黯淡。正彷徨间,忽见南面大宅前坐着个人,正是朱生。
朱生迎上来笑道:“等候多时了,适才去置办了些物事。请到寒舍一叙,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聊斋志异请大家收藏:(m.20xs.org)聊斋志异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