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哈迪斯心念电转、试图理清这团迷雾之时，他身侧的阴影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莫提斯如同融入黑暗本身，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完美无瑕的、属于智慧冥后的沉静微笑，但哈迪斯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紧绷。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对抗，或是一次深入骨髓的窥探。
“谟涅摩叙涅姐姐似乎总是知晓许多……古老的秘密。”
莫提斯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如同冥河之水拂过岸边的沙石，听不出喜怒。
“她与您分享了一些有趣的……历史尘埃？”
哈迪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看起有些疲惫，莫提斯。”
莫提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容加深了些许，却更显刻意：“只是方才梳理冥河与梦境网络的连接，耗费了些心神。毕竟，要确保冥府的每一处角落都井然有序，并非易事。”
她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像往常那样触碰哈迪斯的手臂，寻求那种冰冷的慰藉。
然而，这一次，哈迪斯在她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极其自然地抬起了那只戴着暗沉指环的手，仿佛只是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恰好避开了她的接触。
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但却让莫提斯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眼底那丝紧绷骤然化作锐利的冰棱。
殿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充满了无形的高压。
“……您是在回避我吗？我的王？”莫提斯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上了冰冷的质感。
哈迪斯迎着她那几乎要刺穿灵魂的目光，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只是在想，有些尘埃，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具重量。触碰之前，需得看清本质。”
莫提斯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知道了？还是只是在试探？谟涅摩叙涅到底说了多少？
强烈的危机感与一种被质疑的愤怒在她心中交织。
她不能允许任何事物，哪怕是潜在的怀疑，破坏她与哈迪斯之间的“永恒”。
她没有再试图靠近，而是缓缓收回了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无懈可击的、却令人心悸的微笑。
“您说得对，我的哈迪斯。看清本质……至关重要。”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正如我相信，无论多么古老的尘埃，也无法遮蔽我们之间由命运与意志铸就的联结。我有些……关于冥河支流净化的细节，需要静心思索。暂且告退，我的王。”
她微微躬身，礼仪完美无缺，随即转身，裙摆划出一道优雅而冰冷的弧线，如同逃离般迅速融入了冥府的阴影中，没有回头。
哈迪斯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渊。
他能感觉到，谟涅摩叙涅的警告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已经激起了涟漪。而莫提斯的反应，更加印证了那份“礼物”的非同小可。
……
冥界最幽僻的边界，那片连亡魂都不敢靠近、仿佛连接着宇宙最初虚无的区域。倪克斯的神殿依旧如同凝固的夜空，寂静万古。
莫提斯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神殿入口之外。
她没有通报，也没有像上次那样仅仅传递意念，而是直接显形，站在那流转的星云门廊前，目光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她需要确认。确认那份力量，确认倪克斯的意图，确认她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被任何存在——包括那位黑夜女神本身——所干扰或收回。
神殿深处的黑暗核心，那三相一体的女神并未完全显现。
唯有那双蕴含着星辰生灭与命运轨迹的眼眸，在无尽的幽暗中缓缓睁开，目光落在莫提斯身上，依旧古井无波，仿佛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
“黑夜女神。”莫提斯率先开口，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突兀。
“我前来，感谢您之前的……慷慨。”
她没有提及“礼物”的具体形态，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倪克斯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三重声音的回响直接在莫提斯心间荡开，淡漠而遥远：“遵循命运者，自会得到命运的馈赠。何须言谢。”
莫提斯向前一步，尽管面对的是最古老的原始神之一，她的姿态却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坚持：
“我只是想确保，这份‘馈赠’，是绝对稳固的。不会因任何外界的……杂音，或是某些古老存在的……一时兴起，而有所动摇。”
她在试探，试探倪克斯是否知晓谟涅摩叙涅的“多嘴”，也在试探这份力量是否真的完全属于她，不受制衡。
神殿内的黑暗似乎微微流动了一下，仿佛有无声的叹息掠过。
“吾所予之物，即已离手，便是独立之存在。”倪克斯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性。
“其轨迹，由执掌者自行定义。黑夜本身，从不干涉已投下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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