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技术革新的门槛
从赵科长家那场意义非凡的家宴回来后，王超连续几个晚上都伏案至深夜。书桌上铺满了各种草稿纸，上面画满了豆制品生产流程的示意图、设备结构的简易草图，以及密密麻麻的成本测算和数据推演。李向前那句关于“设备技术改造支持”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他反复推敲，仔细权衡。直接提出“电动搅拌输送机”这类过于超前的概念，在当下环境中依然不现实，风险过高。但如果是基于现有手摇搅拌器的成功经验，提出一个技术上的“延伸”和“效率提升”方案，则具备了相当的可行性和说服力。
他最终将思路聚焦在两点上：一是对手摇搅拌器进行标准化和小型化改进，使其能适配不同规格的容器，进一步提升灵活性和适用范围；二是设计一套简易的、利用齿轮和连杆传动的“半自动”点浆辅助装置，旨在减轻何师傅这样的老师傅在关键工艺环节的劳动强度，并提高点浆的稳定性和一致性。
思路确定后，他着手撰写关于南水街道食品加工厂《技术革新与效率提升的初步设想及资金申请报告》。这份报告，他写得比之前的扩产计划更为谨慎和详实。
他不再空谈概念，而是以手摇搅拌器的实际效益作为切入点，用具体数据说明小型技术革新，对生产效率的提升和产品质量的稳定作用。对于新的点浆辅助装置，他着重描述其“辅助人工”、“降低劳动强度”、“稳定关键工艺”的特性，刻意淡化其“自动化”色彩，并附上了相对清晰的结构原理草图。报告中，他还详细列举了，所需材料的预估清单（主要仍是钢材、齿轮、轴承等基础工业品），以及初步的成本估算。
报告完成后，他先拿去给马主任过目。
马主任拿着这份比之前那份“电动设备”计划厚实得多的报告，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他看得比上次认真得多，手指点着纸面，时不时停下来。
“超儿啊，这个点浆辅助装置……”马主任扶了扶眼镜，眉头微蹙，“听着是好事，可何师傅那手绝活，靠的就是经验和手感。你这铁疙瘩一上去，不会把他那点‘灵气’给搅和没了吧？”
王超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笑着解释：“主任，您放心。这装置就是个听话的帮手，重活累活它干，比如匀速搅拌、控制基础流量。但什么时候下卤水，下多少，火候怎么微调，这灵魂活儿还得何师傅亲自掌舵。说白了，就是让何师傅能把力气用在刀刃上，省得老胳膊老腿跟那大桶较劲。”
“哦？这么个意思……”马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但翻到成本估算那页，又忍不住咂咂嘴，“唉，这数目，看着比上次是秀气多了，可对咱这小厂来说，还是肉疼啊。这要是全让厂里出，工人们这个月的奖金怕是都得受影响。”
王超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主任，这份报告，我打算同时递到街道和刘副主任那儿。上次赵臂局长家吃饭，那位计委的李同志，话里话外对咱们这种‘小步快跑’、能立马见效的改进挺感兴趣。要是能争取到上头哪怕一点资金支持，哪怕就给三分之一，剩下的厂里出，压力不就小多了？而且这事儿要是成了，那可是区里都挂上号的成绩。”
一听“计委李同志”和“资金支持”，马主任的眼睛顿时亮了，手指在报告上敲了敲，脸上露出笑意：“你小子，门道是越来越清了！嗯…这份报告确实比上次那个靠谱，扎扎实实，有数据有图纸。行，我支持你！你按程序先递到刘副主任那儿，开会的时候，我帮你敲边鼓！”
有了马主任的明确支持，王超心中大定。报告很快正式提交给了街道分管工业的刘副主任。刘副主任对食品厂近期的表现十分满意，看到这份思路清晰、目标明确的报告，虽然对具体技术细节不甚了了，但对“提升效率”、“稳定质量”、“争取上级资金”这些关键词极为敏感，当即表示会尽快组织讨论，并同步将报告抄送区工业科，积极争取支持。
报告的提交，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石头，等待着涟漪扩散。王超深知，审批流程需要时间，尤其是涉及资金申请。他并没有干等，而是继续在厂内推动力所能及的改进。
他组织张保国和几个机灵的青工，成立了“技术革新小组”，基于现有的手摇搅拌器，开始尝试制作更小尺寸的型号，用于实验不同配比的浆液或者小批量特色产品的开发。同时，他也让何师傅参与到对点浆工序的细化研究中，记录不同温度、不同豆质下的最佳操作参数，为将来可能的辅助装置积累数据基础。
另一边，老陈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地区建筑五金配件供应“空窗期”的影响开始初步显现，市场上合页、插销等小五金的价格出现了细微但明确的上浮趋势。老陈按照王超的吩咐，开始小批量、多批次地放货，借口都是“帮街道处理积压废旧物资”或“支援周边公社维修”，价格略低于市面新货但远高于废品价，交易进行得悄无声息却又顺风顺水。一笔笔利润，开始悄然流入王超的系统中，充实着他的秘密资金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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