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柱香内…凌先生未能成诗…”他看向凌云,目中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那便请凌先生…自罚一壶!如何?”
此言一出,满船皆静!随即爆出一阵叫好起哄之声!
那三位文士皆抚掌笑道:“妙!妙极!沈兄此议,风雅至极!正当如此!”
唯有凌云,瞬懵了!脑子“嗡”的一声!
此…此满湖的画舫,粗粗看去,怕不下十数条!若每家上来一两人…那便是二三十位美人轮番上阵求诗?!自家腹中那点诗词库存…够吗?!此分明是要把他往死里灌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案上的酒壶,又品了品方才杯中之酒。确是上好的玉壶春,入口绵甜,后劲却足,度数怕不下十几度!此若是做得出诗,美人醉;做不出,自家醉…无论哪种,最后恐皆得倒下一片!
难怪…难怪赵师爷说他好捉弄人!此沈秀才…分明是想看他出丑!想看此位“诗才惊艳”的凌勾当狼狈不堪的醉态!日后方好与人吹嘘调侃!
便在此时,席间一位瘦高文士又高声补充道:“沈兄之议大妙!然…小弟再添一规:所作之诗,须得…以物喻人,以人比物!既要切合美人特质,又要暗合眼前之景!如此…方见真才情!诸位以为如何?”
“好!宋兄此议更佳!”
“正当如此!方显凌先生捷才!”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更加热烈。
凌云心下叫苦不迭!此又凭空增了难度!然他望着沈文那看好戏的眼神,望着满座文人那带着几分挑衅并考验的目光,一股倔强之气反涌了上来!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醉死在此处!亦不能露了怯,堕了名声!
他深纳一气,面上反露一丝洒脱的笑容,端起酒杯,朗声道:“沈先生既有此雅兴,诸位兄台又如此抬爱…凌某…便舍命陪君子了!”言罢,竟主动先敬了沈文三杯,又依次敬了那三位文士各一杯。酒入口喉,一股热流涌上,反激得他豪情顿生!
沈文见他如此爽快,目中讶色一闪,抚掌笑道:“好!凌兄果然痛快!来人!奏乐!开宴!”
丝竹之声顿变得欢快起来。宴席正式开始。
不多时,第一位求诗的美人便袅袅婷婷地走上船来。是一位清吟小班女子,身着淡黄襦裙,容貌清秀,怀抱琵琶,显得有几分羞涩。
她走至凌云席前,盈盈一福,柔声道:“奴婢…请凌先生赐诗。”
早有仆役点起了一柱细香。
凌云刚连饮数杯,酒意微醺,望着眼前此娇怯怯的美人,再望望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轮明月倒映水中…心下一动,一句诗脱口而出:
““月姊相逢道韫家,
琵琶声里脸边霞。
不知酒后羞晕力,
醉倚兰舟鬓欲斜。””
诗声刚落,满船先是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满堂喝彩!
“好!好诗!”
“以月姊、谢道韫喻其清雅,以霞、醉晕喻其羞色!妙啊!”
“即景即情!贴合至极!凌先生果然捷才!”
那黄衣美人听得诗中如此夸赞自家,又羞又喜,脸颊果然飞起两抹红霞,更显娇媚。她依规矩,捧起那壶酒,开始饮用。奈何酒量浅薄,刚喝了几口,便呛咳起来,眼泪皆出来了。
凌云见状,心下不忍,挥挥手道:“罢了,心意到了即可,退下吧。”
美人如蒙大赦,忙放下酒壶,感激地望了凌云一眼,福身退下。
沈文笑道:“凌兄怜香惜玉,真乃我辈中人!”
很快,第二位美人登船。亦是一位清吟小班女子,身着白衣,气质略显清冷,手持一管洞箫。
她行礼求诗。
有了前次经验,凌云不敢再立刻出口,生怕后面难以为继。他装模作样地沉吟起来,时而望望美人,时而望望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案面。
那柱香飞快地燃烧,很快过了一半。席间开始有人低声议论,那三位文士目中亦露几分审视之色。
就在香即将燃尽,那白衣美人目中已露一丝失望,众人以为他要受罚之时,凌云忽抬首,目中精光一闪,朗声吟道:
““素衣卿相谪凡家,
冷抱秋心立水涯。
莫道玉箫声易断,
此身原是不沾花。””
吟罢,他端起酒杯,自顾自饮了一杯,仿松了口气。
船上再次静默片刻,随即喝彩声更烈!
“妙!妙啊!以白衣卿相喻其孤高,以玉箫易断反衬其坚贞!不沾花!更显其洁!”
“此诗更胜前首!凌先生大才!”
“于绝境处逢生!真急智也!”
那白衣美人闻此,清冷的眼眸中顿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怔怔地望着凌云,仿被说中了心事。她深深福了一礼,声线微颤:“谢…谢先生赐诗。”
沈文抚掌大笑:“好!好诗!好美人!凌兄莫非钟意此女?不如…便留下她,在一旁陪酒。”
那白衣美人闻此,过来坐于一旁。
便在此时,席间那位瘦高宋姓文士,却略带几分酸意并挑衅地开言道:“凌先生莫慌。方才此两位…皆是本船自带的家伎,故而来得快。后面…湖上各家的姐儿,舟船往来,总要费些时辰…凌先生大可慢慢构思,不必…故意拖延。毕竟…春宵苦短,良辰难得啊!哈哈哈!”
他此言暗指凌云方才是在故意拖时间,等待灵感,并非真才思敏捷。此言一出,另外两位文士亦跟着笑了起来,气氛带着几分暧昧的讥诮。
凌云被他说得,脸皮一下子涨红了不少,心下暗恼,却不好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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