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谁又知晓…他凌云,区区一介吏员,家中尚有父母要奉养,前程尚且渺茫…每日里为几两俸银、为那虚无缥缈的“官身”而奔波挣扎?!
方才他诗酒风流,赢得满堂喝彩,然…喝彩能当饭吃吗?能换来老父老母的安稳晚年吗?能换来那该死的、能摆脱贱籍的“官身”吗?!
赵大虎能以“保举为官”为聘,强塞予他一个疯癫的妻子!
而此老鸨,却只能拿出三十两银子,小心翼翼地…为名下一个新人求一首诗!
何其讽刺?!
一股莫名的悲愤并自嘲,混合着浓烈的酒意,直冲顶门!
便在沈文准备挥手让老鸨退下之时,凌云忽猛站起身!
他脚步有些踉跄,推开欲搀扶他的素衣卿,径走至那老鸨面前。
满船顿安静下来,所有人皆愕然望着他,不知他要作甚。
只见凌云双目微赤,盯着那袋银子,忽仰头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苍凉并…癫狂!
“银钱?…好!好得很!”他猛伸出手,不是去接,而是…一把将那钱袋自老鸨手中夺了过来!
沉甸甸的银子入手冰凉!
此举一出,满船皆惊!所有人皆目瞪口呆!
沈文更是霍然起身,失声道:“凌兄!你…”
凌云却不理他,将那钱袋在手中掂了掂,环视全场,目光扫过那些震惊、不解、甚至隐含鄙夷的面孔,朗声吟道,声线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月浸寒湖酒浸袍,
诗成珠玉换银毫。
莫嘲俗物污清雅,
盛世文人价自高!””
诗声落下,画舫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皆被此诗…以及诗中那赤裸裸的、惊世骇俗的自嘲与反讽…给震住了!
月夜寒湖,酒渍染袍…是方才的风流表象。
诗成珠玉,换取银毫…是此刻的现实!
莫嘲银钱污了清雅…在此所谓的盛世,文人…本就该有他的价格!而且…价格之高?!
此…此哪里是诗?此分明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所有标榜风雅、鄙夷铜臭的文人脸上!亦抽在了…自家脸上!
吟罢,凌云看亦不看众人反应,将那钱袋猛揣入怀中,对着那已然傻掉的老鸨挥挥手,声线沙哑道:“诗…予你了!归去…告知你那新人…凌某…祝她…前程似锦!”
言罢,他竟不再理会满船死寂的氛围并那些惊愕的目光,踉跄着转身,推开试图上前搀扶的仆人,脚步虚浮地…朝着舫尾无人处走去。
夜风吹拂着他微乱的衣袍,背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竟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孤寂。
画舫之内,鸦雀无声。丝竹早已停歇。所有人皆怔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沈文立于原地,望着凌云离去的背影,手中折扇忘了摇动,面上惯有的洒然笑容彻底消失,眼神复杂变幻,最终…化为一长长的、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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