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氏夫人踏入后堂,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她目光扫过全场,先是落在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的叶姨娘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妹妹也坐下说话吧,一家人,何必闹得如此剑拔弩张,平白让下人看了笑话。” 她这是在维持赵家表面的体面,也是给叶姨娘一个台阶下。
凌云心中暗笑:还在维持这层薄如蝉翼的面纱?看来火候还不够。他垂首侍立,一副恭顺模样,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如何再添一把柴。
叶姨娘得了主母发话,勉强定了定神,依言坐下,却不忘趁机诉苦,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姐姐明鉴!并非妹妹要生事,实在是…实在是荣逢这孩子,被姑爷打得…险些破了相!这…这总要有个说法吧?依姐姐看,此事该如何了结才算妥当?”她巧妙地将皮球踢给了王氏,想看看主母如何处置。
不等王氏开口,凌云忽然上前一步,对着王氏深深一揖,语气诚恳得近乎夸张:“岳母大人在上!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小婿一时冲动,伤了表兄,实在罪该万死!为表歉意,小婿…小婿情愿将岳父岳母赐下的那所三进新宅,赔偿给表兄作为…作为婚房!只求表兄和姨娘能宽恕小婿这一次!”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叶荣逢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他确实觊觎那宅子,但若是赵巡检提出,他顺势收下,倒也名正言顺。可如今由凌云主动提出,还是对着主母王氏说,这味道就全变了!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等于公然向主母挑衅:看,有人要抢您给女儿准备的婚房!
果然,王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那宅子是她亲自挑选,离赵府近,方便照应女儿,更是她作为主母对女儿女婿的一份心意和脸面。如今,一个妾室的侄子,也敢妄想?她目光冷冷地转向叶荣逢,虽未言语,但那无形的压力已让叶荣逢如坐针毡。
赵巡检见势不妙,赶紧呵斥凌云:“休得胡言乱语!那宅子是给你和玉娘(赵小姐闺名)住的,岂能随意送人?!”
凌云却仿佛豁出去了,挺直腰板,不再伪装,直接指着叶荣逢,对王氏道:“岳母容禀!非是小婿不愿住,实是不敢住!今日在新宅,这位‘表兄’颐指气使,俨然以主人自居,对小婿的内眷出言不逊!小婿何德何能,敢与‘表兄’争这宅院?不如早早让出,也省得日后再生事端!”他特意加重了“表兄”二字,充满讽刺。
叶荣逢气得跳脚,大声反驳:“凌云!你血口喷人!我何时以主人自居了?!”
“哦?不是吗?”凌云冷笑,转向一旁垂首侍立的春桃,“春桃,你当时也在场,你来说说,表兄当时是如何‘迎接’我与王姨娘的?”
春桃被点名,身子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回…回老爷、夫人…奴婢…奴婢看见叶管事…当时言语…是有些…有些不太体面…”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未直接指证,却又坐实了“不体面”的印象,留给众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凌云立刻抓住话头,故作惊讶:“原来叶兄在赵府,只是个‘管事’?哎呀呀,你看我这记性!还以为真是哪房的表亲少爷呢!一个管事,在主家女婿和姨娘面前,不仅不行礼,反而安坐如山,出言不逊…岳母大人,您说,这…这合乎哪家的规矩?”他这一番连敲带打,将叶荣逢的身份从“亲戚”直接踩到了“奴仆”的位置上。
叶荣逢平时在赵府仗着叶姨娘宠爱,跋扈惯了,何曾受过如此羞辱?闻言顿时气血上涌,也顾不得场合了,猛地站起来指着凌云:“凌云!你…你欺人太甚!”
王氏冷眼旁观,心中已然明了。凌云此举,虽有其私心,但客观上却是在维护她这主母的权威,打击叶姨娘一党的气焰。眼下,她与凌云的利益暂时一致。
“老爷,”王氏转向赵巡检,语气平静却带着决断,“叶荣逢虽非家生奴仆,但在府中领差事,便是下人。今日冲撞姑爷,目无尊卑,证据确凿。若不惩戒,日后府中规矩何在?请老爷施以家法,以儆效尤。”
叶姨娘一听要动家法,顿时慌了,连忙哭求:“老爷!姐姐!荣逢他…他虽有过错,可终究是妾身的亲侄儿,并非卖身的奴仆啊!动用家法,于礼不合!况且…况且他已被姑爷打成这般模样,还请姐姐体谅,高抬贵手啊!”她紧紧抓住“非奴仆”和“已受伤”两点苦苦哀求。
赵巡检看着哭哭啼啼的叶姨娘,又看看面色铁青的王氏,再瞥一眼那个放了火就想溜、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女婿凌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意是想借机敲打一下凌云,让他收敛锋芒,谁知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一顿胡搅蛮缠,直接把矛盾引向了妻妾争斗的深渊!这下好了,本想维持平衡,却被凌云一把火将平衡烧得粉碎!
他心中懊悔不迭:唉!早知如此,当初真该找个笨一点、听话一点的女婿!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接下来的妻妾大战、家族内斗,怕是有的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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