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唉声叹气。
“凌录事有何可叹?”赵师爷甚是不解,“莫要只念着县尉在乡里间的些许威风,那终非正途。这录事参军掌州衙文书出入,勾稽簿籍,乃机要之所。你去任个录事,熟悉州务,将来前程或不可限量。老夫在此先恭喜凌录事了。”
凌云无奈道:“老先生且慢恭喜,下官还未念完。后面还有一句——‘分理司马厅事’。”
这下,连见多识广的赵师爷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本朝官制,以本官兼任或分判某曹事务的差遣所在多有,例如某官“判度支”、“知制诰”、“分巡某道”等,皆属朝廷正式委任。但这“分理”之说,则多为主官视情况临时指派,通常用于佐贰官分理某项具体公务。从未听闻州府中的一个九品录事,还有资格“分理”司马厅的事务?这司马赵老司马闲散至此,有何公文需要专门派个录事去“分理”?莫非是去负责打扫厅堂?
“听闻那赵司马在州衙甚是不得志,几同闲置,为何将你派到他那里?莫非是得罪了哪位上官?”赵师爷疑惑道。
“唉,一言难尽!皆因一杯茶水所致。”凌云叹道,近来他叹息的次数着实多了些,看来日后主要差事,便是陪赵老司马饮茶了。
赵老先生安慰道:“既入州城,天地广阔,以凌录事之才,必大有可为。”
凌云将赴州衙任职的消息传开后,各方人马纷纷前来道贺示好。在常人看来,凌大人从一县之尉擢升州衙录事,乃是高升。亦有人觉得,凌云还不如在宁海当个县尉自在,州衙上官众多,做个小小录事,不知要看多少人脸色。
持这两种看法者,皆不明内里真相。凌云也不好意思言明自己此去实同坐冷板凳,只得强颜欢笑,虚与委蛇,可谓是打肿脸充胖子。
有必要在此简述州衙的构成,以便各位看官了解凌云的新环境。
州府内的官吏衙役,依身份大致可分为五等,呈金字塔状。第一等是正印官刺史,独掌一州。第二等是佐贰官别驾、长史、司马,协助刺史处理政务,各有其判事之厅。第三等是诸曹参军(如录事参军、司户参军、司法参军等)及其下属官员,即所谓杂职官,凌云便在此列。第四等是州府各曹的经制胥吏。第五等则是白直、执刀、门仆等役力。
若觉此分法眼熟,亦不足为奇。官场层级文化,源远流长。
再说州衙内部机构,主要设有录事参军事院、功曹参军事院(掌官吏考课等)、户曹参军事院(掌户籍赋税)、兵曹参军事院(掌军防驿传)、法曹参军事院(掌刑狱诉讼)、土曹参军事院(掌工程营造)等六曹,各司其职。录事参军事院为六曹之首,掌符印、抄目、受事发展、勾稽失违,设有录事参军、录事等官。凌云所任之“录事”,即在此院。
凌云心中万般无奈,终究还是得赴州城上任。他打算先行独自前往,将家眷暂留宁海县。这倒非是凌云欲沉浸于州城的花花世界而嫌家眷碍事,实是因他此去州衙,注定坐冷板凳,不愿让妻妾见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在家人面前,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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