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秋香一番言语,凌云心中虽对苏员外这般不顾时宜、平添烦恼的举动暗恼不已,直道这岳父真是迂阔不识时务!那赵巡检是因毕生所求的官身转眼成空,万念俱灰之下遁入空门,尚可说是志士失路的悲凉。可你苏员外又是为何?清瑶嫁与我为妾,乃是明媒正聘,将来凤冠霞帔也未可知,岂不强过跟着那寒门书生?再说家业,牙行虽暂离手,可终究曾系于清瑶名下,血脉相连,岂有断绝供养之理?这般不管不顾地欲斩断尘缘,简直是授人以柄,将一盆污水凭空泼来!
然则怒涛虽在胸中翻涌,面上却需波澜不惊。他见苏清瑶仍跪在冰冷地上,身形单薄如秋叶瑟缩,心下不由一软,俯身亲手将她扶起,温言劝道:“清瑶,何须如此。个中曲直,我自有明断,皆是外人嚼舌,与你何干?岳父大人或是一时心绪郁结,待年节得闲,我亲去开解便是。且先进府,莫让母亲久候。”
苏清瑶听得凌云温语抚慰,心中巨石稍落,拭去泪痕,低应一声,这才随着凌云步入府门。府内早已张灯结彩,备下丰盛家宴。凌老夫人见儿子归来,又见苏姨娘眼泛微红,只道是小别情绪激动,未及深问,只是欢喜招呼众人入席。席间珍馐罗列,水陆毕陈,凌云数月来在州衙如履薄冰,此刻回到家中,面对高堂妻妾,不免将几分得意之色露于言表,谈及州城风云,虽语多含蓄,然眉宇间意气风发,已然难掩。
酒至半酣,凌云想起一事,便对身旁的苏清瑶道:“清瑶,你那位堂兄,原先在巡检司做书吏的,可是名叫苏守诚?”
苏清瑶忙敛衽应道:“回老爷,正是堂兄守诚。”
凌云微微颔首,指尖轻叩桌面道:“此人笔墨尚算勤谨,性子也稳妥。前番因我之故,他被那新补的巡检寻由头辞退,闲居至今,算是受了牵连。你回头告知他,令他备齐一应身份文书、旧吏凭信,年后便随我同返州衙。录事参军属下正缺个得力书吏,便让他补上这个缺吧。”
苏清瑶闻言,喜色瞬间染上眉梢,连忙起身,深深万福:“妾身代堂兄,谢过老爷恩典!”她深知,这虽只是个未入流的书吏之位,然能进入州衙中枢,跟在如今看似势头正劲的凌云身边,已是堂兄梦寐难求的际遇,远比在县里做个巡检司书吏前程远大。凌云此举,既是安插亲信以固根基,亦是给备受流言困扰的苏家一剂强心良药,以示并未离心。
年光如逝水,倏忽间已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凌云在家中享尽了天伦温情,亦暗中遣人留意县中风向,那“逼人出家”的恶语虽未全然消散,但因他归来后处事如常,苏员外亦未即刻入空门,风波暂呈缓和之象。过了元宵,凌云便整肃衣冠,动身前往县衙,拜会恩师王知远知县。
至县衙,先通禀了赵师爷。赵师爷正闲坐值房,手捧一卷《贞观政要》,就着一壶氤氲香茗,意态颇为逍遥。见凌云来访,方含笑搁下书卷,寒暄道:“凌云至矣,州城数月,观你气度愈发沉凝,可喜可贺。快来同坐,品品这新贡的阳羡茶。”
二人叙谈片刻,凌云便道:“特来谒见明府,有要事禀告,烦请师爷代为通传。”
赵师爷捻须笑道:“大人此刻恰有闲暇,你我同往便是。”
遂一同至后堂书房,拜见王知远。王知远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显是年节休沐得益。凌云行过礼,便将思忖已久之事和盘托出:“明府,去岁力排众议,督建海塘,此乃功在当代、利延千秋之盛举。今石坝巍然,永镇海疆,使万千黎庶得免潮患之苦。弟子愚见,当于坝侧择形胜之地,立碑镌文,详记此事始末,尤应彰明恩师您体恤民瘼、不畏艰难、力主促成此役之仁心德政,以便桑梓百姓,永铭恩师厚泽。”
王知远听罢,白净的面皮上掠过一丝极淡的郝然。他出身清流,向来注重官声,却又矜持于直言标榜,觉得如此自颂德政,颇有浅露之嫌,恐为同僚所轻笑。他并未即刻首肯,只轻咳一声,目光转向一旁的赵师爷,意在让其代言。
赵师爷会意,略一沉吟,便正色道:“凌云此议,深契我心!此事关乎明府政绩清誉,亦属地方重要典故,确需勒石纪功,以垂范后世。况且,”他语气转为郑重,“此事宜速办,迟则恐生变数,或为人所先。”
凌云心下微感诧异,暗忖:“立碑纪功,虽属要务,何至急切如此?”但见王知远亦微微颔首,显然认同赵师爷“宜速”之论。
王知远这才开口道:“既然尔等皆认为可行,那便着手去办。碑文撰拟,就由赵师爷与你共同斟酌,务求事核文雅。至于署名……”他略顿,似作寻常道:“便将你二人之名,附于本县之后即可。”
凌云与赵师爷忙躬身应道:“是,谨遵大人钧命。”
恰在此时,一名衙役入内禀报:“启禀老爷,州衙来了一位李捕头,称有要事求见凌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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