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另一个文学家出现之前,“韩子”的指代,一直是韩非。
作为秦统一天下前的法家风云人物,韩非的作品,虽然有失传篇章,但现存的,作为荀氏子弟,荀彧是看过的。
“回陛下,读过。”
作为出色的荀氏子弟,荀彧不会和旁人一般,听见皇帝说《韩子》就认为他反儒拥法,只是他也在思考,皇帝说韩非的意义何在。
小白听他说读过,便问道:“你认为,若是韩王果决一些,重用韩非,韩国可否幸存?”
“天下大势已定,即便重用韩非,六国人心不齐,亦会覆灭。”荀彧不认为会有什么不一样,但如果真有这个可能……
“若是重用韩非,无非是韩国再拖上几十年。”
小白笑了:“所以文若你也认为按照韩非的想法,韩国至少能强上一些时日。”
荀彧并不否认。
“留侯爱韩,世人尽知。”
小白轻飘飘说着,再次拖出张良来做典型。
“可朕却认为,若是韩非主政,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张家之流尽数处理。”
荀彧维持不住礼仪,抬首看向皇帝。
陛下,我们才初次见面,您上来就直接跟我剖析这么深吗?
年幼的皇帝并不看他,只盯着手中的漆碗,晃动着里面的浆水。
“秦用商鞅‘期年而变’时,张家却劝韩厘王‘恃交援而简近邻’(《亡征》)。不务修明其法制……”
看看韩非的书,再看看一直奔走复国的张良,小白觉得他们韩国人若是在地下相见,应该是挺纯恨的,尤其张良都成汉臣了。
“‘治强生于法,弱乱生于阿’(《外储说右下》),张家世代为韩相,韩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张家世代公卿,养门客三千,此当涂之人擅权,致韩王安‘无术以知奸’(《五蠹》)。”
贵族自己名下的士,文武人才皆有,还有私兵,谁看了不觉得这张家对韩国危害大啊。
但现在的大汉,和曾经的韩国,区别在于四世三公的大家族可不少。
“张家五代食邑新郑膏腴之地,韩国却‘士卒之廪禄不得参于上’……”
就是和张家这样贵族太多了,大家都占用田地养自己的士,国家根本养不起士兵,才会战士怠于阵,农民惰于田。
小白初到长安的时候,长安又何尝不是如此?
曾经的都城洛阳,更是没有高官贵族之外的人有资格拥有土地。
“大臣挟愚污之人,上与之欺主,下与之收利侵渔……此之谓‘重人’(《孤愤》)。文若,你看,韩国世卿,是否正是此类‘重人’?张良祖上连任五世韩相,可曾阻止秦国吞韩?”
之前只看着手中浆水的皇帝,此刻抬眸,漆黑的眼睛看向了荀彧,让他给一个回答。
皇帝的问话,荀彧不能不回答。
“以韩子之说,韩国世卿,实乃‘重人’。”
他没有了一开始待客的君子风范。
此刻的荀彧,坐姿依然优雅,眼神却不再从容,嗓子也有些干涩。
“留侯父祖……也不曾阻止秦国吞韩。”
韩非作为一个爱韩的宗室公子,他所写的书,骂的当然就是拖韩国后腿的韩人。
留侯张良再怎么受他们汉人追捧,但是如荀彧这样读书多的,谁也没法厚着脸皮在皇帝面前说“张家就是让韩国还活着的救星”这种话。
事实就是,家里几代人都做韩国丞相的张家,没有把韩国变得更好。
大家不能只天天追责到韩王,说韩王昏庸,就不说韩国的公卿臣子了吧?
皇帝的问话没有错,他要荀彧说出的回答也没错,但说出口的荀彧,就算不承认,心里也必须清楚,如今的大汉世卿,曾经的韩国世卿,没有分别。
承认留侯父祖于韩国无用,就也要清楚,现在这些士族子弟,他们引以为豪的家世,那些做到三公九卿位置的父祖,也于大汉无用。
可荀彧没法不承认。
作为目标是做大汉忠臣,深爱大汉的士人,他现在和被皇帝直接扒了皮放在火上烤没什么两样。
看他这副不得不承认的痛苦模样,没怎么见过别人这种表情的小白怪稀奇的。
不过再稀奇,多看两眼也就没有了,继续正事重要。
“张良年少时散尽家财刺秦,对大秦,可算是‘侠以武犯禁’?颍川士族结党评议朝政,是否我大汉的‘儒以文乱法’?”
对大秦,张良妥妥的不法分子,至于爱非议朝政的人,你要在大汉找两个不是儒的,得去黄巾里寻摸,他们信教不信儒。
荀彧辩道:“秦政暴虐,张良刺秦,于秦乃叛逆,于天下人乃义士。”
至于士族的“清议”,作为一定程度的乱政之源,荀彧不能直接承认。
他只好委婉说道:“陛下对德祖爱之,若无弘农杨氏,岂有德祖之才?”
你现在这么喜欢的大汉天才杨修,那是石头里蹦出来吗?不也得是生在弘农杨氏,有杨彪这个爹,拥有数不尽的文化 传承,这才有了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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