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片塌落的碎石堆正发出细碎的滑动声。
紧接着,一只沾满了灰黑色油泥和暗红干涸血迹的手,猛地从碎石堆下奋力伸了出来!五指扭曲变形,指甲断裂翻卷,看上去经历了可怕的挤压或拖拽!那只手颤抖着,摸索着推开压在周围的石块,然后,一个人影极其艰难地从乱石堆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那人影动作迟缓笨拙,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快要散架。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痛苦,灰尘簌簌地从他破烂不堪的深蓝色粗布工装服上落下。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着。
借着郝铁锤撞砸裂缝时带起的些许粉尘飘散,借着那极其微弱、来自缝隙的气流,郝铁锤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这个人!
一张布满尘灰和血污、瘦削憔悴的脸,看不出具体年龄,只有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起皮。最醒目的是他左边额角到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皮肉翻卷,边缘凝结着黑红色的血痂,显然是在巨大外力冲击下造成的,差一点就伤及太阳穴!此刻,伤口边缘还在缓缓渗着暗红色的血珠。
这人似乎刚从昏迷或垂死中被郝铁锤疯狂的撞击声惊醒。他喘息片刻,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艰难地聚焦,终于看清了对面那个如同血人般、手持凶器、目光如刀的彪悍身影,以及干草堆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
“咳咳……兄……兄弟……”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到了极点,如同破旧风箱在拉动,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别……别敲了……再敲……这洞……真要全塌了……”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咳了几声,目光扫过郝铁锤手中那根狰狞的铁棍,又看了看那明显是被暴力扩大的裂缝,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惊悸和后怕。
郝铁锤没有放松半点警惕,盒子炮的枪口在黑暗中微微调整着方向,低沉的声音如同岩石摩擦:“你是谁?!”
“张……张阿发……”那人艰难地回答,急促地喘息了几下,似乎在积攒说话的气力,“这……这印刷所……以前……是我……管机器的……” 他喘息着,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裂缝的方向,“那后面……咳咳……不是路……是……是油墨……储槽……废了……塌了一半……通……通不到外面……”
郝铁锤的心猛地一沉!唯一的希望破灭了?他死死盯着张阿发那张布满血污和绝望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说谎的迹象。
张阿发似乎看出了郝铁锤的绝望和怀疑,他挣扎着想挪动一下身体,却牵动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他喘了几口粗气,目光落在了昏迷的林默身上,又艰难地转回郝铁锤那条明显扭曲变形、被血浸透的左小腿上。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在他浑浊的眼中闪过,有恐惧,有绝望,但似乎……还有一点点挣扎求生的本能,以及某种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微弱的同病相怜?
“兄……兄弟……”张阿发的目光定格在郝铁锤的伤腿上,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颤抖,“你……你们也是……被那帮……天杀的……逼进来的?” 他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彻底塌死的洞口方向,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恐惧。“昨天……他们……冲进来……抓人……开枪……放火……我……我被砸晕……埋在最里面……才……才捡了条命……”
郝铁锤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灯,瞬间捕捉到张阿发抬起的手——那只布满油泥和伤口的手上,指关节粗大变形,特别是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覆盖着一层极其厚重的、已经浸入皮肤纹理的黑色油污!那是常年接触铅字、油墨才可能留下的印记,绝不是短期伪装!他身上的深蓝色粗布工装服,虽然被撕扯得破烂,但领口和袖口残留的机油污渍颜色深暗,浸透布料,也绝非临时涂抹!还有他那带着浓重浦东本地郊区口音的江南话,以及提到“管机器”时那种自然的语气……
印刷工!一个真正的、侥幸在清洗中活下来的印刷工!
郝铁锤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略微松动了一丝丝。盒子炮的枪口依旧指着对方,但那股择人而噬的凶猛戾气稍稍收敛。他沉声问:“你知道别的出路?”
张阿发痛苦地咳嗽着,身体因寒冷和伤痛剧烈地颤抖。他死死盯着郝铁锤,又看了看昏迷的林默,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外面的追兵、刚才那恐怖的爆炸、彻底塌死的入口……这一切都告诉他,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和眼前这个浑身是血、气息彪悍但拼死护着同伴的男人合作,或许是唯一渺茫的生机!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终于亮了一点。
“有……有个地方……”张阿发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他挣扎着抬手指向石洞最内侧、靠近岩壁地面的一处角落。那里堆积着大量塌落的碎石和腐朽的木箱碎片,形成一个小山包。“那边……墙根底下……以前……以前清淤……发现过一条……老石缝……很窄……塌方前……里面……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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