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一百步…左拐…有竖梯…通…通上面棚户区…”“扳手”的声音因剧痛和喘息变得断断续续,鲜血浸透了他的肩膀,顺着破烂的短褂不断滴落在污水中。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是深浅不一的淤泥和碎石杂物,冰冷浑浊的污水灌入鞋中。洞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砸在脖颈上,带来一阵阵战栗。腐朽的空气沉重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灼热而艰难。沈默之感到怀中的铁盒隔着湿透的衣物,冰冷地硌着他的肋骨,提醒着他这次逃亡无法承受的失败代价。
终于,在黑暗和窒息中挣扎前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昏黄光晕!光晕来自洞壁上方一个垂直的方形出口!
“到了…快…上去…”“扳手”的声音气若游丝,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沈默之身上。
“掌柜”率先摸索到那架嵌在湿滑砖石壁上的、锈迹斑斑的铁梯。冰冷刺骨。他毫不犹豫地向上攀爬,动作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折的镇定。沈默之将几乎虚脱的“扳手”扶到梯边,“扳手”咬着牙,用未受伤的手臂死死抓住冰冷的梯蹬,艰难地向上挪动。沈默之紧随其后,用身体顶住上方,防止“扳手”脱力滑落。
铁梯尽头,是一块沉重的、覆盖着杂草和污泥的木盖板。“掌柜”用肩膀抵住盖板,深吸一口气,猛地向上发力一顶!
哗啦!
板盖被掀开!凌晨城市的冰冷空气混杂着附近棚户区特有的、浓烈的煤烟味、垃圾腐臭味和人畜粪便的气息,瞬间涌入!天光微熹,深蓝色的夜幕边缘已经透出一丝惨淡的灰白,黎明将至!
“掌柜”率先探出头,警惕地扫视四周。出口隐藏在一条狭窄、堆满各种杂物和垃圾的死胡同最深处,两侧是低矮破败、墙皮剥落的棚屋后墙。胡同口外,隐约传来远处黄浦江沉闷的汽笛声和城市苏醒前特有的、压抑的寂静。
他迅速钻出,反身将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扳手”拉了上来。沈默之最后一个爬出,立刻回身小心地将沉重的木盖板拖回原位,并在上面胡乱覆盖了一些垃圾杂物进行遮蔽。
“扳手”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肩头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脸色灰败如纸,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濒死的嘶鸣。“掌柜”蹲下身,迅速撕开他肩头染血的破布,查看伤势。子弹撕裂了肌肉,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失血过多加上冰冷的污水浸泡和剧烈的奔逃,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掌柜”的眼神沉痛而决绝。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锡盒(急救包),里面装着干净的纱布、止血粉和一小卷绷带。他动作麻利地给“扳手”伤口撒上褐色的止血粉,用纱布紧紧按住,再用绷带用力缠绕捆绑。“听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往南,三马路‘同康诊所’后门,敲三缓二急一!告诉坐堂的孙先生,‘老家带来的当归用完了’,他会安排你!记清楚!”
“扳手”涣散的眼瞳艰难地聚焦在“掌柜”脸上,用尽最后力气微弱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掌柜”不再多言,猛地起身,对沈默之低喝:“走!” 两人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地上生死未卜的同志,身影立刻融入死胡同出口外棚户区迷宫般狭窄、曲折、堆满杂物的阴影之中!身后,只留下冰冷的晨风卷起地面的垃圾碎屑,打着旋儿。
天光又亮了一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头顶。棚户区如同一个巨大而肮脏的蚁巢,开始在寒冷中艰难地蠕动。早起倒马桶的妇人、咳嗽着生煤球炉的老人、推着咯吱作响的馄饨挑子的摊贩…零星的人影开始出现。沈默之紧跟着“掌柜”,两人刻意分开一小段距离,如同最寻常不过的、早起赶路的底层市民,脚步匆匆,低着头,尽量避开他人的视线。沈默之湿透冰冷的衣物贴在身上,寒风一吹,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围环境的每一丝异动和怀中那沉重冰冷的铁盒上。他能感觉到掌柜深蓝棉袍下同样紧绷的躯体。
“掌柜”的步伐沉稳而富有节奏,对这片如同大肠般弯绕复杂的棚户区路径烂熟于心。他巧妙地利用着每一个转角、每一个堆放的杂物堆、每一个早起行人的背影作为掩护,不断变换着方向。他的眼睛余光如同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能设置卡点的路口。
突然,“掌柜”的脚步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前方一条必经的、相对开阔些的岔路口,两个穿着黑色制服、头戴大盖帽的警察,正斜挎着步枪,缩着脖子靠在墙根避风,嘴里哈着白气,眼神不耐烦地扫视着稀稀拉拉的行人!路口另一边,一个穿着灰色长风衣、双手插在兜里、看似随意踱步的男子,那鹰隼般锐利扫视的眼神和下盘稳健的步伐,却清晰地暴露了他的身份——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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