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狼烟北顾
杨延昭播下的猜忌之种，在辽国权力的沃土中疯狂滋长，很快便结出了危险而致命的果实。南京道的耶律隆庆与中京的皇后萧耨斤，双方本就脆弱的信任彻底崩裂，从暗中的较劲迅速滑向了公开的对峙。
边境线上，原本因耶律隆庆蓄力争位而相对克制的辽军，活动骤然频繁且富有攻击性。数支隶属于耶律隆庆的宫帐军精锐，以“追剿叛匪”、“清查奸细”为名，开始向宋辽边境方向移动，其游骑甚至数次故意越过界河，与宋军斥候爆发激烈冲突。这既是耶律隆庆向萧耨斤展示肌肉，也未尝没有借此试探宋军虚实、甚至企图通过制造边境紧张来转移内部视线的意图。
几乎同时，定州节度使府接到了来自河北西路真定府、以及更东面保州、雄州等地的急报，均称发现辽军前沿部队异动，规模虽不大，但挑衅意味十足，边境气氛陡然紧张。
“太师，耶律隆庆这是想干什么？难道真想在这个时候南下？”杨延光看着各地送来的军报，眉头紧锁。
杨延昭站在巨大的北疆舆图前，目光冷静地扫过那些标注着辽军异动的区域，缓缓摇头：“耶律隆庆志在皇位，此时绝无全力南下的道理。此举，一为震慑萧耨斤，显示其兵权在握，边境无忧；二为试探我军，看他内部生变之际，我是否会趁虚而入；这三嘛……或许也想借此机会，以‘边防吃紧’为由，拒绝萧耨斤调他入京的诏令，甚至反向要求中京提供更多的粮饷兵员。”
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不过，无论他初衷如何，既然他把爪子伸过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他轻易收回去。正好借此机会，再给他加一把火，也让汴梁看看，是谁在维系这北疆的安宁！”
命令随即下达：
“传令各边境州县及戍堡，提高戒备至临战状态！所有斥候前出，扩大侦察范围。若遇辽军挑衅，无需忍让，坚决反击！但要控制规模，以击退、擒杀为主，勿要深入追击，避免落入圈套。”
“命令杨延训，‘掠火骑’结束休整，即刻前出至保州一线，游弋待命。若发现辽军有集结迹象，或大规模越境，可主动出击，予以迎头痛击！要打出气势，让耶律隆庆知道，他的任何小动作，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命令王贵，‘锐士营’继续紧盯辽国内部动向，尤其是耶律隆庆与中京方面的最新反应。同时，将我们边境‘被迫’进行自卫反击、以及辽军无故挑衅的情报，详细记录，通过我们的渠道，尽快散播出去，尤其是要让汴梁的朝堂诸公和陛下知晓！”
杨延昭的策略清晰而强硬：你耶律隆庆想玩火，我就把火扇得更旺！你要试探，我就让你碰得头破血流！同时，将“被迫自卫”的姿态做足，将辽国“背信弃义、率先挑衅”的罪名坐实，既占据道义高地，也为后续可能的需要积累筹码。
军令如山。北疆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边境线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三日后，一支约五百人的辽军骑兵，试图强行渡过界河，袭击宋军一处烽燧。驻守此地的宋军指挥使按照杨延昭的指令，没有固守待援，而是主动率麾下三百步卒及百余名弩手，凭借地形和强弩优势，半渡而击。激战半个时辰，辽军丢下数十具尸体，狼狈退回北岸。
又过两日，杨延训亲率一千“掠火骑”，在界河以北二十里处，截住了一支正在“巡逻”的八百人辽军骑兵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掠火骑”挟新胜之威，装备精良，战术刁钻，一场激烈的骑战在草原上爆发。最终，辽军被击溃，伤亡过半，杨延训部亦有不少斩获，带着缴获的旗帜和俘虏，扬长而去。
边境冲突的消息，连同王贵精心整理的“辽军挑衅证据”，通过不同的渠道，迅速传向了汴梁。几乎在同一时间，杨延昭一份“陈述边境紧急，辽军无端挑衅，臣已令所部坚决反击，然恐耶律隆庆别有用心，伏乞陛下圣察，并敕令诸路协防”的紧急奏章，也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达了福宁殿。
汴梁城再次被北方的狼烟所震动。
朝堂之上，主战派群情激愤，纷纷指责辽人背信弃义，要求朝廷支持杨太师，坚决打击辽军气焰。而王钦若一党，虽然依旧想找杨延昭的茬，但在确凿的“辽军率先挑衅”的证据面前，一时也难以颠倒黑白，只能阴阳怪气地说些“边将当持重，勿要轻启边衅”之类的废话。
官家赵恒看着杨延昭的奏章和边境传来的战报，心情复杂。一方面，他欣慰于杨延昭能迅速果断地击退辽军，维护国威；另一方面，边境的每一次冲突，都让他再次深切感受到杨延昭手中兵权的分量和北疆防务对其的绝对依赖。这种依赖感，让他既安心，又不安。
最终，现实的需要再次压倒了内心的猜忌。赵恒下旨，褒奖杨延昭及北疆将士“忠勇可嘉，退敌有功”，并要求河北诸路全力配合北疆防御，一应军需，不得延误。算是给了杨延昭明确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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