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切过市图书馆的玻璃穹顶,落在三楼竞赛考场的实木长桌上,洇出一片浅金。
顾明夜放下笔袋时,金属拉链蹭过桌面,发出极轻的“咔嗒”声——他总习惯提前十分钟到考场,指尖抚过桌角的木纹时,瞥见斜对面的沈以墨正低头翻着准考证,碎发垂在眉前,侧脸的线条在光里透着点冷白。
“又坐这么近。”南安然的声音像片羽毛飘过来,她抱着文具袋在顾明夜旁边的位置坐下,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细银链串着的小铃铛,“昨天问你最后一道模拟题,你说‘不难’,结果我熬到十二点才解出来。”
顾明夜刚把2B铅笔削得尖尖的,闻言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辅助线做对了吗?”
“做对了。”南安然撇撇嘴,指尖戳了戳他的草稿纸,“就是步骤写得太啰嗦,不像你,三行就完了。”
她话音刚落,后排传来轻笑声,南无恙正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镜片反射着光:“姐,你别欺负顾明夜了,他上次给你讲题,被老师抓去问是不是上课传纸条。”
“那是张老师眼花。”南安然回头瞪了弟弟一眼,却没真生气,指尖勾了勾他的校服领带,“等下考试别走神,你上次模拟考把‘sin’写成‘sen’,我妈念叨了三天。”
南无恙没应声,只是从笔袋里拿出尺子,在桌角摆得端端正正。他总比姐姐仔细,连橡皮都切成了方方正正的小块,不像南安然,橡皮上全是牙印——她一紧张就爱啃橡皮。
考场里渐渐坐满了人,脚步声和翻文具袋的窸窣声混在一起,却没人高声说话。顾明夜偏过头时,看见沈以墨正用指腹擦着钢笔尖,动作慢条斯理的。
沈以墨是老学霸了,就没失过手。此刻沈以墨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扫过来,没什么情绪,又低下头去,钻研他的独创解题法。
“安静。”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女老师,声音不高,却让考场瞬间静了下来。她把试卷放在讲台上,先数了数人数,才慢悠悠地说:“答题卡填清楚考号,草稿纸最后要收,别在上面乱涂乱画。”
试卷传下来时带着油墨的香味。顾明夜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大题,眉头没动——最后一道是立体几何,比模拟考的简单些。他笔尖落在答题卡上,填考号时一笔一划,连数字都写得方方正正。旁边的南安然已经开始做选择题,笔尖在选项上顿了顿,很快划下“C”,又咬了咬橡皮的边角,大概是第二题有点拿不准。
顾明夜做选择题向来快,眼睛扫过题目,脑子里已经算出答案。到第三题时,他笔尖顿了顿——是道函数定义域的题,选项里藏了个陷阱,容易忽略分母不为零的情况。他抬眼时,看见沈以墨已经在填第二题的答案,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像春蚕啃桑叶。
“叮——”墙上的挂钟响了一声,正式开始考试。
考场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南安然终于松开了橡皮,指尖捏着笔在草稿纸上画函数图像,画到一半忽然“呀”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顾明夜侧过脸,看见她草稿纸上的抛物线画歪了,正用橡皮小心翼翼地擦。他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尺子推了过去,尺子边缘贴着她的草稿纸,刚好能比着画坐标轴。
南安然抬头冲他笑了笑,眼里亮闪闪的,接过尺子时指尖蹭了蹭草稿纸,像片暖烘烘的云。后排的南无恙瞥见了,嘴角弯了弯,又低下头去看题——他正卡在一道概率题上,手指在桌下轻轻敲着,是在数可能的情况。
顾明夜做到填空题时,听见斜对面传来“咔”的一声,沈以墨把钢笔帽盖上了。他大概是做完了选择填空,正翻到大题部分。顾明夜没急,慢慢算着最后一道填空题,题目是求数列的通项公式,需要用累加法,他在草稿纸上写了两行,忽然想起上次南安然总把“累加法”和“累乘法”弄混,还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哭脸。
“噗。”他差点笑出声,连忙抿紧嘴,指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又赶紧涂掉。
大题第一题是三角函数,顾明夜写得很快,步骤却没省——他知道阅卷老师喜欢看规范的步骤,不像沈以墨,上次模拟考的卷子上,步骤写得像提纲,却总能得满分,大概是逻辑太清楚,老师舍不得扣分。
做到立体几何时,顾明夜拿过尺子,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正方体。他画图向来不用圆规,徒手画的圆也很圆,此刻笔尖在纸上勾勒出棱线,很快标出了已知条件。
旁边的南安然正咬着笔杆,眉头皱着,大概是辅助线没做对。顾明夜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桌子,朝她的草稿纸偏了偏头——她把点P的位置标错了,应该在棱的中点。她心领神会,脑子里的弯儿一下子就转过来。
南安然,低头看了看题目,恍然大悟,用笔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冲顾明夜比了个“谢谢”的手势。她修正位置后,很快写出了第一步,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连橡皮都忘了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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