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晚风卷着料峭的寒意,扑在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上,留下一层薄薄的雾。白书妍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半张冻得泛红的脸,指尖在温热的拿铁杯壁上反复摩挲着——杯口的奶泡已经塌了,像她此刻沉得发堵的心。
窗外的人潮里,人大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周末的社团活动。白书妍的目光扫过那些身影,又飞快地收回视线,落在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上。
她提前十分钟到的。选了靠窗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咖啡馆门口的动静,也能让顾明夜一进来就看到她——不是怕他找不到,是怕他像从前那样,找借口推脱。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室友发来的消息,问她要不要带晚饭。白书妍回了句“不用”,刚把手机揣回口袋,就看见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顾明夜站在门口,逆着光。他没穿常穿的西装,换了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黑色的高领毛衣。没戴围巾也没戴手套,指尖捏着手机,指节分明,在冷光下泛着淡淡的白。他的目光扫过咖啡馆,很快就落在了白书妍这边,没什么情绪地抬脚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他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和这天气一样,带着点凉。
白书妍没答,把菜单推到他面前:“喝点什么?”
“不用。”顾明夜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朝下,“你找我,是为了杨晚栀?”
开门见山,连客套都懒得装。白书妍早该习惯他这副样子,可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下,密密麻麻地疼。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却也趁机压下了喉咙口的涩意:“顾明夜,我们多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顾明夜抬眼看她。他的睫毛很长,垂着的时候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可此刻抬起来,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疏离的平静。“你约我出来,不是为了叙旧。”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白书妍苦笑了下。是啊,她哪有资格跟他叙旧。从杨晚栀被他困在那栋庄园里开始,从她填了中医学的志愿开始,她和他之间,就只剩下“杨晚栀”这一个话题了。
“今天下午,我去了趟法学楼。”白书妍放下咖啡杯,指尖攥得发白,“路过101教室,里面在上民法课。我趴在窗台上看了会儿——晚栀以前最期待上这门课了,高中的时候就总跟我说,以后要考人大法学,要当律师,帮那些受了委屈的人打官司。”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飘忽,像是在说给顾明夜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高三有段时间没找你玩,你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吗?为了攒够模拟法庭的报名费,省了一个月的午饭钱,每天就啃面包。后来拿了一等奖,捧着奖状跑回家,跟她妈打电话的时候,哭得话都说不囫囵……”
“白书妍。”顾明夜打断她,语气没什么起伏,“说重点。”
白书妍猛地回神,看向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动容,好像她刚才说的那些,只是无关紧要的絮叨。她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压了半年的委屈和愤怒,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炸开。
“重点?”她拔高了声音,引得邻桌的人看了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却还是带着颤,“重点就是,现在坐在101教室里上课的人,本该有杨晚栀一个!顾明夜,你看看外面——今天是周五,下课铃刚响,大家都在商量着周末去哪玩,去图书馆占座,去约着看电影。可晚栀呢?她在你那栋冷冰冰的房子里,做什么?是在学你给她请的那些‘最好的导师’教的课,还是在给你做饭、洗衣服,像个保姆一样?”
顾明夜的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敲了敲,没说话。
“你到底要把她困到什么时候?”白书妍往前倾了倾身,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现在已经是大一下学期了!我们都已经在大学里待了半年了!如果不是你,晚栀现在应该和我一样,每天去上课,去食堂抢饭,去参加社团活动,她本该开开心心的,在法学系发光发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你关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庄园里,连个朋友都见不到!”
“她不是见不到朋友。”顾明夜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淡,“你可以去看她。”
“去看她?”白书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出了眼泪,“我去看她,然后被你家那些保镖像看犯人一样盯着?我去看她,看着她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对你言听计从,连笑都不敢笑?顾明夜,你不觉得讽刺吗?你把她困在身边,说是为了她好,可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上次我去看她,她瘦得手腕都快握不住了,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你把她逼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明夜的指尖顿了顿,抬眼看向她。这一次,他眼底好像有了点波澜,是极淡的不悦,又像是别的什么。“我没逼她。”
“你没逼她?”白书妍几乎要气笑了,“你用杨家的项目威胁她,逼她跟你走,这不是逼她?你扣下她的录取通知书,不让她来报道,这不是逼她?顾明夜,你敢说你做这些的时候,问过她一句愿不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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