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暑气到了傍晚仍未散尽,热风卷着柏油路面的味道,混着广场喷泉的水汽漫过来。
白书妍蹲在昨天的位置调试音响,指尖按在《大鱼》的播放键上,指腹沁出薄薄一层汗。
沈以墨站在她身后调小提琴,松香在弓尖积了点白,他抬头望了眼地铁口——昨天杨晚栀就是从那里跑向林萧的,裙摆上的小雏菊在风里晃得像团黄雾。
“今天换个顺序?”沈以墨的弓在弦上试了个音,音色清透得能劈开暑气。白书妍摇头,指尖划过屏幕上《麻醉师》的歌名:“按这个来,她以前总说,这几首歌能串起一整个夏天。”
说话间,地铁口涌出一波人潮,她的视线突然定住——林萧牵着杨晚栀走在人群里,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背带裤,怀里抱着半袋刚买的樱桃,指尖还沾着点殷红的汁水。
《大鱼》的前奏像月光浸进水里时,杨晚栀的脚步正好顿在喷泉边。
她侧头对林萧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旋律轻点樱桃袋,背带裤的肩带滑到胳膊上,她浑然不觉。
林萧伸手替她把肩带拉上去,指尖擦过她的胳膊,她偏头往他掌心塞了颗樱桃,眼里的光比喷泉的水光还亮。
“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白书妍的声音随着旋律浮起来,带着点刻意压柔的颤音。
沈以墨的小提琴弓尖挑出一串音符,像鱼群掠过水面。
他的目光落在杨晚栀沾着樱桃汁的指尖上——高三那年暑假,她也是这样,蹲在琴房外的槐树下吃樱桃,汁水滴在白裙子上,顾明夜蹲在她身边,用纸巾替她擦手,指尖蹭过她的指缝。
《麻醉师》的前奏带着电子音的冷感响起时,杨晚栀突然停住了剥樱桃的手。她的指尖悬在半空,眼神有些发怔,像被歌词勾回了某个旧夏天。
林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白书妍,又低头看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把樱桃塞进他嘴里,却没再剥下一颗。
白书妍唱到“不想不问不思考经过,用一笑带过,来得过且过”时,视线越过人群,瞥见广场东侧的梧桐树下站着个人。
顾明夜穿了件宽松白色T恤,牛仔裤的膝盖处磨得发白,和高三时的样子几乎没差。
他手里捏着瓶矿泉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着杨晚栀的背影,像要在她背带裤上烧出个洞。
《赤伶》的戏腔响起时,围观众人里有人轻呼了声。杨晚栀往前凑了两步,背带裤的口袋蹭过喷泉边缘,沾了点水珠。她唱到“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时,声音轻得像叹息,白书妍看见她的指尖在口袋里攥成了拳——她们都记得,高中艺术节的后台,杨晚栀也是这样唱着《赤伶》,顾明夜靠在门框上听,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烫。
沈以墨的小提琴突然转了个调子,把戏腔的婉转拉得更长。白书妍知道他是在帮她,帮她把那些被暑气蒸软的往事,都缠进弦音里。
她抬眼望去,顾明夜已经从梧桐树下来了,脚步很慢,却像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海阔天空》的前奏响起来时,广场上的蝉鸣突然弱了半分。吉他的扫弦像把钥匙,咔嗒一声捅开了什么。
杨晚栀剥樱桃的手猛地顿住,怀里的樱桃袋掉在地上,几颗红果滚到林萧脚边。她的眼睛倏地亮了,又瞬间蒙上水汽,转身时撞进林萧怀里,指尖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白书妍的声音带着颤。她看见杨晚栀的嘴唇动了,跟着吐出下一句,声音轻得像被热风刮碎的棉絮:“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人群后涌进来,和着她的调子:“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白书妍的心跳漏了一拍。顾明夜站在离杨晚栀五米远的地方,T恤领口被汗浸湿了一片,他没看任何人,视线只牢牢锁着她的眼睛,像要把这几年的空白都望穿。
杨晚栀从林萧怀里抬起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林萧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颤。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顾明夜的声音里掺了点沙哑,是被纽约的热风刮的,还是被什么堵住了,没人知道。
他的目光掠过杨晚栀泛红的眼眶,落在她抓着林萧胳膊的手上,喉结滚了滚,“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林萧的手轻轻拍着杨晚栀的后背,目光在顾明夜身上顿了顿,又落回她脸上,带着点安抚的温柔。
广场上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有人收起了手机,有人往后退了退,给他们留出一小片被蝉鸣包裹的空间。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顾明夜的声音微微发颤,他往前走了一步,又猛地停住——杨晚栀突然扑回林萧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衬衫上,肩膀抖得像片被风吹的树叶。
林萧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抬头看向顾明夜,眼神里有探究,却没有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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