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立在那里。
遥远。
像隔着万古寒渊。
洛云归就站在观战台最高最偏的一角,背靠着风化剥蚀、粗糙无比的石墙阴影里。那个位置很冷清,原本看热闹的人也跑了大半。天色昏沉,石墙的影子正好把她兜头裹住,只剩那身玄色的衣袍轮廓,在一片灰暗杂乱的背景里像一块突兀扎入的、无法忽视的墨玉。
她一动未动。
隔着几十丈远的空地、隔着翻倒的石栏碎石、隔着抱腿惨叫的伤者、隔着大片惊恐推搡的人群、隔着满场死寂后重新爆发的混乱尖叫……她的目光,像两道刚从深井里捞上来的冰棱子,径直穿透了一切乱象的帷幕,笔直地、精准地刺在沈沧澜身上。
不是怒火,没有探究。
是一种比在寒亭上、在玉湖边更彻底、更漠然的……审视。
审犯人似的。
审他那块被冰封、却刚刚擅自爆发了一下的邪魔东西,也审他这个“装”这玩意的破烂壳子。
沈沧澜觉得被看穿了,从冻僵的皮肉到发抖的骨头渣子,再到心里头那点刚被他自己都恐惧的玩意儿。
冷。
一种冻穿灵魂的寒意,比刚才封他血晶时那透骨的冰冷更毒辣,无声无息地从高台上那道视线里弥漫下来,裹缠住他的脚脖子,然后沿着脊椎一路往上爬。像无数细小的冰针钻进毛孔,狠狠扎在骨髓最深处。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压着喉咙深处翻涌上来的腥甜铁锈味儿。
嘴角那点红,在昏黄的石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如同罪证。
风,裹着山野间的寒意刮过。吹动洛云归墨色的衣袖,下摆拂过粗糙的墙皮,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声。远处有弟子匆匆跑来想处理地上的狼藉,被她抬手的动作悄然止住,只能束手束脚地停在原地。
整个破败杂乱的演武场上空,弥漫着一种沉重到极致的气压。所有的喧哗似乎都被那高处投下的、无形又无处不在的冰冷目光,压得变了形,只剩下一片混乱嘈杂中透出来的压抑死寂。
沈沧澜站在那里,僵硬得像一具刚从冰里刨出来的尸体。后腰上,那根死死系着的粗糙草绳在风里一下下磨蹭着他皮肤,磨破的地方被汗一浸,丝丝拉拉地疼。
他几乎能感觉到,在那冰冷的审视下,心口那块刚刚被强行拖回去的邪物,像只被戳穿了假死的毒虫,在那厚重的冰层深处,正微弱而疯狂地扭动。
死寂无声中,一个念头,如同冰面上的裂缝般,在他被寒意冻结的心里无声炸开——
这草绳……真的……能拴住这头……被捅过刀子、尝过血腥味、又被冰强行锁着的……饿疯了的凶兽吗?
那四个字的嘶嚎,似乎又贴着冰面刺骨地传来。
弑……师……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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