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小镇的矮墙,将最后一丝喧嚣也吞进了黑暗里。临时营地的火堆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在每个人脸上跳跃,映出疲惫却带着几分暖意的神情。
狗娃躺在简易的草席上,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白芷坐在他身旁,时不时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她的眉头依旧微蹙,但眼神里的焦虑已经被一种温和的倦意取代。
陆轻尘蹲在火堆旁,手里捏着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星。白天惊心动魄的采药经历还历历在目,悬崖峭壁、流寇的喊杀声、铁心那精准致命的弩箭……每一次回想,都让他心有余悸。但他更记得,当自己被困在绝境时,那两道从天而降的身影,以及那句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发什么呆!拿了药就走!”。那一刻,他心底涌起的不仅仅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背对着他、正在检查弩箭的铁心,又瞥了一眼默默坐在角落、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言。
“铁心大哥,墨言。”陆轻尘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火堆旁的寂静。
铁心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墨言也微微抬了抬头,眼神依旧锐利,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
“白天……”陆轻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眼神诚恳地看向两人,“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我可能就交代在那座山上了。”
铁心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你带回了药,救了狗娃。我们是队友。”
这简单的回答,却让陆轻尘的心头涌上一股热流。他知道,铁心不是一个喜欢说漂亮话的人。这句“我们是队友”,比任何感激的话语都更让他感到踏实。
墨言依旧沉默着,但他却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了陆轻尘。陆轻尘一愣,接过打开,里面是几块烤得有些焦黄、却依旧散发着麦香的杂粮饼。
“路上捡的。”墨言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又低下头去检查他的弩箭,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轻尘握着那几块饼,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熨帖过一样,暖暖的。他知道,这绝不是“捡来的”那么简单。在这个人人自危的乱世,谁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轻易拿出来分享?
“谢谢。”他轻声说道,将饼小心地收好。
这时,赵天佑也从自己的铺位上爬了起来,他看起来依旧有些虚弱,但眼神却比之前亮堂了不少。他手里捧着一个豁了口的小瓦罐,里面是稀稀拉拉的米粥,粥面上还漂浮着几根蔫黄的野菜叶子。
“我……我这里还有点……”赵天佑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将瓦罐放在火堆旁,“白……白姑娘熬的药好,我想着……大家也都饿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天佑和他手中的瓦罐上。
赵天佑是队伍里家境最好的一个,之前一直表现得有些怯懦和自私,甚至一度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犹豫不前。但此刻,他捧着这罐几乎算得上是“珍馐”的稀粥,手还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偷偷省下来,一直没舍得吃的。
“天佑……”白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你这是……”
“我……我看到狗娃好了,心里高兴……”赵天佑低下头,不敢看大家的眼睛,声音越说越小,“这粥……不多,大家……大家一起喝点吧……”
火堆旁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陆轻尘看着赵天佑紧张得微微蜷缩的肩膀,又看了看铁心和墨言。铁心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墨言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好啊。”陆轻尘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天佑,谢谢你。”
赵天佑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白芷也笑了,她接过瓦罐,用一个破碗小心地舀了一点粥,吹了吹,先递给了狗娃。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嘴角还挂着粥渍,又沉沉睡去了。
然后,她又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点。粥很稀,也很粗糙,甚至能尝到一点沙砾的硌牙感,但在这一刻,却没有人嫌弃。热粥下肚,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暖了每个人的心。
“真好喝。”陆轻尘由衷地赞叹道。
“嗯。”赵天佑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仿佛喝的不是粥,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铁心默默地喝着粥,目光扫过围坐在火堆旁的每一个人。白芷温柔地照顾着狗娃,陆轻尘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赵天佑喝得一脸满足,墨言则依旧安静,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
他看到陆轻尘将墨言给的饼小心地收好,看到赵天佑因为分享食物而放松下来的神情,看到白芷眼中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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