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四海商行新挂的招牌下，人来人往，恢复了少许往日的繁忙。赵天佑正和两个从江南来的老掌柜在账房里核对新到的货单，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新茶和桐油的气味。
这时，货栈的老管事轻轻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风尘和谨慎：“少东家，西北来的驼队到了，领队的巴图尔说有要紧事禀报。”
赵天佑放下账本，眉头微蹙。西北来的商队不常见，尤其是这种指名要见他的。他示意两位老掌柜稍候，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驼队停在货栈后院，十几匹骆驼正悠闲地反刍，身上还带着戈壁的风沙。领队巴图尔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粗豪汉子，穿着沾满尘土的皮袄，正拿着水囊猛灌。见到赵天佑，他抹了把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赵少东家，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仓库角落堆放的麻袋后面。巴图尔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安：“这趟过来，路上不太平。西凉军那边，动静很大。”
赵天佑心里一紧：“什么动静？”
“兵马调动频繁！”巴图尔比划着，“往常边境上虽然也紧张，但像这样大规模、偷偷摸摸地往几个隘口增兵，很少见。我们过境的时候，盘查得特别严，差点被扣下货物。”
他凑近些，热气喷在赵天佑脸上：“更邪乎的是，听说他们还在后方抓人！不是抓壮丁，是抓女人！好些个村镇都传遍了，说西凉军的兵爷挨家挨户搜罗年轻姑娘，模样周正的都被带走了，说是……说是要送到什么‘暖帐’去备选。”巴图尔啐了一口，“呸！什么备选，还不是给那些当官的享乐！”
赵天佑的脸色瞬间变了。抓女人？暖帐？他立刻想到了陆轻尘！陆轻尘去西北，就是为了寻找可能被掳到军中的苏嫣然！如果西凉军真有这么大动作，陆轻尘孤身一人混在里面……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稳住声音问：“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大动干戈吗？是要打仗？还是……”
巴图尔摇摇头，一脸晦气：“说不准。有传言说是京城来了大人物要巡视，也有人说将军要献什么‘大礼’讨好上头。反正乱得很！我们交了买路钱才赶紧跑出来，这趟生意算是亏大了。”他叹了口气，“赵少东家，你们商路广，消息灵通，可得小心点，西北那边，怕是要出大事！”
送走巴图尔，赵天佑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他立刻转身，快步走向白芷的医塾。
医塾院子里，孩子们刚下课，正嬉笑着跑开。白芷正在收拾药碾子，看到赵天佑脸色不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
“怎么了？”白芷轻声问。
赵天佑把巴图尔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西凉军大规模调动和搜罗女子的事情。他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轻尘就在西北军中！他去找苏姑娘，现在西凉军这样动作，我担心……我担心他不仅找不到人，自己也会陷进去！”
白芷听完，沉默了片刻。她洗净手，用布巾慢慢擦着，眼神凝重：“西凉军不稳，又大规模搜罗女子……这不像寻常的备战或享乐。结合我们之前查到的‘血金丹’和京城的关系，恐怕……他们真的有重大图谋，而且很可能与送往京城的‘贡品’有关。”
她抬起头，看向赵天佑：“轻尘性子急，重情义。如果苏姑娘真的在军中，他绝不会独自逃生。我们必须想办法联系上他，至少要知道他的安危。”
赵天佑用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我们不能干等着。得派人去西北，或者……想办法打通关节，递个消息进去。哪怕只是告诉他，我们在外面接应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西南的基业刚刚起步，但同伴的安危不能不顾。
“我让老管事去筛选几个机灵可靠的、熟悉西北路线的伙计。”赵天佑迅速做出决定，“白大夫，你准备些应急的伤药和解毒丹，要方便携带隐藏的。”
白芷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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