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妹妹高见!”陶承良连连点头,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了,婉言,你让我打听的‘盐引’之事,有点眉目了!听说新任三司盐铁副使周大人,是范相公的门生,正大力整顿盐政,打击私贩!咱们若能拿到官盐批引,走漕运贩盐,那可是……一本万利啊!”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陶婉言却微微蹙眉:“盐利虽厚,却也是烫手山芋。朝廷盐政,牵涉各方利益,盘根错节。范相公新政虽锐意革新,但阻力巨大。此时涉足盐引,风险极高。”她沉吟片刻,“此事需从长计议。你先设法摸清盐铁司内部关节,尤其负责勘合、发引的吏员背景,以及汴京各大盐商背后靠山。切记,只打听,莫动作,更不可泄露陶家有意于此!”
“明白!”陶承良拍胸脯保证。
“还有,”陶婉言目光扫过舆图,“你那位至交好友,崔皓月崔编修,近日如何?可曾再邀他来府上坐坐?”
陶承良挠挠头:“他啊……最近好像挺忙的,我去翰林院找过他两次,都见他埋首故纸堆,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问他,他只说修史繁琐。不过前几日休沐,倒是见他与沈御史家的小姐同游金明池去了……”他挤眉弄眼。
陶婉言神色不变,只淡淡道:“崔编修才学人品,皆属上乘。沈小姐亦是汴京有名的才女。他二人……倒也相配。”她指尖无意识地在舆图上“翰林院”的位置轻轻一点,“哥,崔编修身处清贵之地,消息灵通。你与他交好,闲暇时多走动,莫只知饮酒作乐。朝堂风向,新政动向,或可从其言谈中窥得一二,于我陶家商道,大有裨益。”
陶承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知道了。”
陶婉言不再多言,目光重新落回舆图,朱笔在“州桥码头”重重一圈,自语道:“当务之急,是打通这条商路命脉!漕运、仓储、铺面……环环相扣,不容有失!”她眼中闪烁着锐利而坚定的光芒,仿佛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正指挥着千军万马,在这繁华帝都的商海中,开辟属于陶家的疆土。
翰林院典籍库。
暮色渐浓,油灯如豆。崔?独坐案前,面前摊开的并非史籍,而是一张素笺。他提笔蘸墨,却久久未能落下。叶英台的警告、宋祁的谨慎、丁谓档案中那触目惊心的贪腐网络……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最终,他落笔,并非书写公文,而是抄录起老子的《道德经》: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他试图从这古老的智慧中汲取一丝平静与力量。水,至柔,却可穿石。无为,非不作为,而是顺应大势,积蓄力量,待时而动。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由远及近,如同战鼓擂响。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棂,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要将这沉闷的天地彻底洗刷。
崔?搁下笔,走到窗边。狂风卷着雨丝扑打在他脸上,带来刺骨的凉意。他望着窗外被暴雨笼罩的、模糊不清的皇城轮廓,眼神沉静如深潭,却又在雷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翰林院的风暴已然降临,陶家的商船正破浪前行。这汴京城,从来就不是风平浪静的港湾。而他崔皓月,既已选择以笔为戈,便注定要在这惊涛骇浪中,寻得自己的航向。雨水顺着窗棂蜿蜒流下,如同他心中那无声流淌、却愈发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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