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拂槛柳丝新,
紫燕衔泥入画频。
墨海浮沉千古事,
书山砥砺百年身。
莫道春深花易落,
且看笔底气长存!”
诗成,墨迹淋漓!既有对春景的细腻描摹,更融入了对史书典籍的感悟与自身砥砺奋进的志向!意境开阔,格调高远!
“好诗!好一个‘墨海浮沉千古事,书山砥砺百年身’!”石介拍案叫绝!
“崔探花此诗,胸襟气度,非比寻常!”梅尧臣亦赞道。
“笔底气长存!好!当浮一大白!”苏舜钦端起酒杯。
阁内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席间,一名身着宝蓝锦袍、面皮白净、眼神略带阴鸷的年轻官员,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尖锐:
“崔修撰此诗,果然才情横溢,令人叹服。只是……这‘墨海浮沉千古事’一句,意境深远,不知崔修撰心中所感,是前朝旧事?还是……当朝新政?”
此言一出,阁内气氛骤然一凝!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赵文彦,又看向崔?。谁都知道,新政虽废,但余波未平,崔?更是因与新政派关系密切而备受瞩目。赵文彦此问,看似探讨诗作,实则暗藏机锋,直指崔?对新政的态度!
崔?神色不变,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迎向赵文彦:“赵侍讲过虑了。此句,不过借古喻今,感慨史海浩瀚,治学不易。前朝兴衰,得失成败,皆在史册之中,供后人研读借鉴。至于当朝之事……”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自有史官秉笔直书,后世自有公论。崔某身为翰林修撰,唯知潜心修史,以史为鉴,不敢妄议朝政。”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诗句本意,又避开了敏感话题,更强调了史官职责,不卑不亢。
赵文彦却不依不饶,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哦?不敢妄议?那‘书山砥砺百年身’呢?崔修撰砥砺自身,莫非……是对新政废止,心有不甘?欲待他日……东山再起?”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挑衅与构陷!将崔?的砥砺奋进,曲解为对新政的留恋与对朝廷的不满!阁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石介眉头紧锁,梅尧臣、苏舜钦等人面露不忿,却碍于场合不便发作。
崔?眼神微冷,但面上依旧沉静。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赵文彦:“赵侍讲此言差矣!‘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砥砺自身,乃读书人本分!无论新政旧政,无论身处何位,勤学修身,报效家国,乃我辈士子之责!此心此志,天地可鉴!何来‘不甘’?何来‘再起’?赵侍讲……莫非以为,天下读书人,皆如阁下这般,只知揣摩上意,趋炎附势,而忘却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人之训?!”
他声音清朗,字字铿锵,如同金石掷地!不仅驳斥了赵文彦的污蔑,更反唇相讥,直指其心术不正!阁内众人闻言,不少正直之士暗暗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赵文彦被崔?一番话噎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猛地站起:“崔?!你……你休要血口喷人!你……”
“够了!”石介沉声喝道,面色不悦,“今日文会,乃切磋学问,品评诗文!非是朝堂论政,更非攻讦构陷之地!赵侍讲,请注意言辞!莫要失了体统!”
石介名气颇大,位高权重,他一发话,赵文彦顿时气焰一窒,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放肆,只得悻悻坐下,脸色铁青。
崔?对着宋祁微微躬身:“多谢石夫子主持公道。”随即也从容落座。
一场风波,在石介的弹压下,暂时平息。但阁内气氛,已不复初时的融洽。夏党文人对崔?的嫉妒与敌意,如同暗流涌动,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崔?心中了然,却依旧神色自若,与梅尧臣、苏舜钦等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的龃龉从未发生。这份沉稳的气度与过人的智慧,更让在座许多正直之士心生敬佩。
文会结束,已是午后。崔?辞别石介等人,走出墨韵书坊。阳光正好,州桥两岸依旧熙熙攘攘。他深吸一口气,将书坊内的不快抛诸脑后。
砚童跟在身后,低声道:“相公,刚才……好险。那赵文彦,分明是故意找茬!”
崔?淡然一笑:“跳梁小丑,何足挂齿。夏党势微,其爪牙也只能逞些口舌之利了。”
“可是……他们会不会……”砚童还是有些担忧。
“无妨。”崔?目光扫过街角一处不起眼的茶摊,那里,一名看似寻常茶客的男子,正对他微微颔首——那是叶英台安排的皇城司暗哨。“叶指挥……自有安排。”他心中微暖,知道叶英台虽在全力追查大案,却并未放松对他的保护。
他不再多言,带着砚童,汇入人流,向着护龙坊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靛蓝色的锦袍上,银线绣成的竹纹在光线下熠熠生辉,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步履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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