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中竹楼内,气氛压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蜷缩在竹榻上,面色青紫,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哮鸣,仿佛随时会窒息!寨中略通草药的老人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
韦青蚨冲入屋内,看到祖母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她看着手中那小小的瓷瓶,眼中挣扎更甚!汉官的药……用?还是不用?
“阿姐!快救救阿婆!”幼弟的哭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韦青蚨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她不再犹豫!取出一粒药丸,亲自用温水化开,小心翼翼扶起祖母,一点点喂服下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息……都如同等待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死寂,只有老妪艰难的喘息声。突然!那令人心悸的哮鸣声……竟渐渐平缓下来!老妪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青紫的面色也缓缓褪去,呼吸……变得顺畅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致命的窒息感……已然消退!
“阿婆!阿婆!”幼弟惊喜地叫道。
韦青蚨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几乎虚脱!她看着祖母安详下来的睡颜,又低头看着手中那小小的瓷瓶,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感激?不!她不愿承认!可那冰冷的敌意……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缝隙!
“崔……?……”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这个汉官……他……似乎……真的……不一样?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崔?一行回到邕州府衙时,已是月上中天。他匆匆用过一碗清粥,便屏退左右,只留下那名被他一手提拔、主管仓场审计的亲信胥吏——张诚(字子实)。
书房内,烛火摇曳。崔?面色沉凝,眼中再无半分林间赠药时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子实,”崔?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日……不,即刻开始!以例行核查军资库、常平仓账目为名,调阅所有账册!”
张诚神色一凛,躬身道:“大人,此次核查……重点何在?”
崔?目光如电,一字一顿道:“重点……查与‘兵马监押陈曙’及其直辖‘如洪寨’相关的所有物资调拨、损耗记录!”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尤其是……矾(明矾)!盐!铜钱!此三物,无论账目上以何种名目入账——‘军需杂品’、‘修缮物料’、‘犒赏钱’……皆需……逐笔核对!查其来源!查其去向!查其损耗!查其……经手之人!”
“凡有疑点——数量不符、价格异常、损耗无据、经手人身份存疑……无论大小!一律……记录在案!单独呈报于我!”
“记住!”崔?目光直视张诚,“此事……绝密!除你我之外,不得让第三人知晓!尤其是……陈曙及其党羽!若有泄露……”他眼中寒光一闪,“后果……你当知晓!”
张诚浑身一震!他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这是在……直接调查手握兵权的兵马监押!是在……捅马蜂窝!但他更清楚崔?的决心与信任!他深吸一口气,抱拳肃然道:“大人放心!子实……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张诚领命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书房内,重归寂静。崔?独立窗前,望着窗外那轮被薄云遮掩的冷月。月光清冷,洒在他清俊而略显疲惫的脸上。
左江赠药,韦青蚨那复杂挣扎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丝微弱的暖意,在心底悄然滋生。然而,这暖意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取代!陈曙……这条盘踞在邕州的毒蛇!其贪婪、阴险、手握兵权!今日赠药之举,虽在僮寨埋下了一线转机,却也必然……打草惊蛇!陈曙……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转身,目光落在案头那卷厚厚的《宋刑统》上。指尖拂过冰冷的书脊。肃贪已行,新军初立,僮情稍缓……然而,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陈曙……才是那盘踞在邕州上空、遮蔽天日的……最大阴云!唯有……扳倒此人!方能……真正涤荡污浊,安靖南疆!
“陈曙……”崔?低声自语,眼中寒光爆射,“你的末日……不远了!”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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