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崔?与属官们坦诚布公的商议,感受着那份迥异于官场黑暗的清明之气,红泠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多年来用冷漠与仇恨筑起的心防!
曾几何时,她也曾对“官”这个字,抱有过一丝天真的、近乎愚蠢的幻想?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一段被她深埋心底、从不轻易触碰的、血淋淋的往事,如同狰狞的鬼魅,带着刺骨的寒意与腥气,扑面而来!
那一年,她还不叫红泠。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芸娘。家住江南东路的润州,父亲是当地一位颇有才名的塾师,虽不富裕,但家风清正,父母慈爱,她自幼聪慧伶俐,读书习字,无忧无虑,宛如一朵在江南烟雨中悄然绽放的茉莉,纯净而美好。那一年,她刚满十四岁,正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年纪。
然而,一切的噩梦,始于那个春暖花开的午后。时任润州知州的贾似仁,一位年近五旬、大腹便便的官员,在一次偶然的踏青中,看到了随父母出游的芸娘。只那一眼,贾似仁那双被酒色浸淫得浑浊不堪的眼睛里,便爆射出贪婪而淫邪的光芒,再也无法移开。
接下来的日子,对芸娘家而言,便是从人间坠入无间地狱的开始。
贾似仁先是派人上门提亲,欲纳芸娘为妾。父亲虽一介寒儒,却颇有风骨,深知贾知州在当地声名狼藉,强占民女、贪赃枉法之事屡见不鲜,岂肯将爱女送入火坑?当即严词拒绝。
拒绝,便是灾难的开端。
贾似仁恼羞成怒,开始动用手中权力,对芸娘家进行疯狂的报复。先是诬陷父亲所授私塾“聚众讲谤朝政”,将其查封;后又罗织罪名,将父亲锁拿下狱,严刑拷打;再派人日夜在宅外骚扰恐吓,逼其就范。母亲四处奔走求告,却因贾似仁官官相护,处处碰壁,最终忧愤成疾,一病不起。
家,顷刻间支离破碎。往日的安宁与温馨,被无尽的恐惧、屈辱与绝望所取代。十四岁的芸娘,眼睁睁看着父亲身陷囹圄,母亲奄奄一息,家中值钱之物被衙役以各种名目抢掠一空,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和债主每日上门的逼债声。
就在母亲含恨离世的那天夜里,贾似仁亲自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爪牙,闯入了灵堂!他看着跪在母亲棺椁前、一身缟素、哭得梨花带雨的芸娘,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狞笑。
“芸娘啊芸娘,”他伸出肥腻的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声音令人作呕,“你看,如今你爹在牢里生死不明,你娘也撒手人寰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护着你?跟了本官,保你锦衣玉食,也免得你流落街头,受那颠沛流离之苦,如何?”
芸娘抬起泪眼,看着这张令人憎恶的嘴脸,心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恐惧,她死死咬着下唇,直至尝到腥甜的血味,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两个字:“休想!”
贾似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这小贱人给我带走!”
几个恶仆一拥而上,不顾芸娘的哭喊挣扎,强行将她拖离了母亲的灵堂,拖进了贾府那如同魔窟般的后宅。
那一夜,是芸娘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她被强行灌下了软筋散,浑身无力,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扔在一张铺着锦被的华丽大床上。贾似仁那令人作呕的肥胖身躯压了上来,带着浓烈的酒气与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粗糙的手掌在她稚嫩的身体上肆意揉捏,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与无法形容的恶心。
她哭喊,她哀求,她咒骂……但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那张肥硕的、散发着恶臭的嘴巴的啃噬之中。她感觉自己像一件物品,被无情地玷污、蹂躏、撕碎……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悬浮在空中,冰冷地看着下方那具正在承受凌辱的、十四岁的躯壳。那种深入骨髓的屈辱、无助与绝望,如同最毒的汁液,浸透了她每一个毛孔。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重量终于挪开,伴随着满足而粗重的鼾声。贾似仁发泄完兽欲,心满意足地伏在她身边,沉沉睡去。
也就在那一刻,芸娘原本空洞死寂的眼睛里,猛地爆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与年龄截然不符的狠厉与决绝!求生的本能与复仇的火焰,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爆发!她悄悄挪动尚存一丝力气的手,摸向了散落在枕边的一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银簪!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握紧那支冰冷的银簪,对准贾似仁那肥硕脖颈上跳动的血管,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刃入肉的声响!
温热的、腥臭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溅射出来,喷了她满头满脸!
贾似仁猛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下去,再无生息。
芸娘看着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肥胖尸体,看着满床满身的鲜血,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大仇得报的空洞与冰冷。她知道自己完了,刺杀朝廷命官,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她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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