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小院内,沈文漪在碧荷的安抚与韦青蚨开列的安神汤药作用下,终于再次沉沉睡去。只是即便在睡梦中,她那秀美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上犹挂泪珠,显然心事重重,并未得到真正的安宁。
崔?守在门外,听着屋内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些许。他深知文漪心结难解,此刻自己在她面前,只会徒增她的痛苦与激动。趁着这个间隙,他必须立刻去寻颜清秋!昨夜她独自离去,又在临江仙与红泠宿醉,不知现下如何了?他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担忧与深深的愧疚。
他简单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也顾不上后背伤口传来的隐隐刺痛,对周安吩咐道:“看好这里,文漪姑娘若有任何需要,立刻去请韦姑娘或孙先生。我出去一趟。”
“老爷,您这伤……”周安面露忧色。
“无妨。”崔?摆摆手,脚步匆匆地出了州衙,径直向城东的临江仙而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依旧残留着节日气息的街道上,但崔?却无心欣赏。他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既有对沈文漪境遇的心痛与愧疚,更有对颜清秋的牵挂与不安。他只想尽快见到她,向她解释清楚,求得她的谅解——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团乱麻该如何解开。
然而,当他来到临江仙那气派非凡的大门前,正准备迈步而入时,却被两名看似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悍的伙计拦住了去路。
“这位客官,留步。”其中一人不卑不亢地拱手道。
崔?微微一怔,他身为邕州通判,这临江仙平日里虽非官署,但他若要进出,还从未有人敢阻拦。他压下心中疑惑,沉声道:“本官崔?,有事要见你们红泠老板。”
那伙计面色不变,依旧挡在门前,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商量的坚决:“崔大人,小的认得您。只是……东家特意吩咐了,近些时日,您……您不方便进入临江仙。还请您体谅,莫要让小的们为难。”
崔?眉头紧锁,心中疑云顿生:“不方便?这是何意?红泠老板为何下此禁令?”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慵懒的声音自门内传来:“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崔大人大驾光临。”
只见红泠穿着一身烟霞色的缕金百蝶穿花裙,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云丝披帛,袅袅娜娜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眼波在崔?略显憔悴的脸上流转一圈,红唇轻启,语带双关:
“通判大人日理万机,怎的今日有暇光临我这小庙?不过……真是不巧,颜妹妹她昨夜饮多了酒,身子不适,此刻正在静养,特意嘱咐了,不想见任何人。”她特意加重了“任何人”三个字,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崔?。
崔?心中一沉,急切道:“红泠老板,我只想见清秋一面,与她说几句话……”
“崔大人,”红泠打断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颜妹妹的心思,您难道还不明白吗?她此刻需要的是静心,而非……解释或安抚。您与那位沈姑娘之事,尚未理清,此刻再来寻她,岂不是在她心上再插一刀?听我一句劝,您还是先回去,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再说吧。至于颜妹妹在我这里,您大可放心,我自会好生照料,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她的话语清晰而直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崔?心头。他顿时明白了。是清秋不想见他。她通过红泠,明确地拒绝了他。或许,她是真的伤了心,需要时间平复;又或许,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先去面对和解决沈文漪的问题。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与颓然席卷了崔?。他站在临江仙门前,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一边是情深义重、为他付出一切的旧爱,亟待他的安抚与负责;一边是生死相随、早已融入骨血的新知,却因他的“辜负”而紧闭心门。他仿佛被架在火上烤,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对着红泠深深一揖,声音沙哑道:“如此……便有劳红泠老板,代我……照顾好她。崔某……感激不尽。”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过身,步履有些踉跄地、颓然地沿着来路往回走。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却充满了萧索与落寞。
临江仙顶楼,一扇虚掩的窗后,颜清秋静静地站在那里,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崔?那失魂落魄的背影,看着他对自己躬身行礼,听着他那沙哑而充满愧疚的嘱托,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不想见他吗?不,她想,想得发疯。可是,见了又能如何?听他解释他与沈文漪的过往?看他如何在自己与沈文漪之间艰难抉择?她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忍不住再次沉沦,更怕……听到那个她无法承受的答案。或许,暂时的分离,让彼此都冷静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选择带来的痛,是如此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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