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看着王子岳那副寸步不让的刚直模样,心中又是欣赏,又是头疼。欣赏其清廉自守、铁面无私;头疼其过于较真,不通权变。他苦笑道:“子岳,你的心思我明白。然此地非比京师,规矩方圆,皆需因地制宜。若凡事皆照死板律条,寸步不让,只怕尚未肃清贪腐,先已弄得人心惶惶,胥吏离心,政务瘫痪,届时受损的,还是邕州的百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啊。”
“法度不立,何以安人心?规矩不严,何以治天下?”王子岳毫不退让,目光如炬,直视崔?,“若因惧怕动荡而姑息养奸,则积弊愈深,终成大患!下官既为通判,职在监察,见此情状,绝不能坐视不理!请大人明示,对此‘安宁号’之账目,是否准许下官一查到底?”
二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崔?与王子岳对视着,一个试图维持大局稳定,一个坚持律法尊严,两种理念激烈碰撞。尽管目标或许一致,但手段与节奏的差异,使得这两位本可成为盟友的官员,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嫌隙。
崔?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你要查,便去查吧。只是……务必谨慎,掌握实证,切勿打草惊蛇,引发不必要的动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王子岳,尽管预感到这将掀起巨大的风波。因为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想铲除这些蛀虫?只是他需要考虑的层面更多,更复杂。
王子岳得到首肯,肃然拱手:“下官遵命!定当依法依规,查个水落石出!”说罢,抱起账册,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
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对孙伯谦叹道:“王子岳此人,心如明镜,骨似寒铁,堪为直臣典范。只是……刚则易折。这邕州的水,比他想得要深得多啊。”言语之中,既有敬佩,也有一丝深深的忧虑。
王子岳的查账行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州衙内外传开,尤其是与“安宁号”有牵连的胥吏豪强,更是人心惶惶。
五日后的一个深夜,子时刚过,万籁俱寂。突然,邕州城北禁军军械库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夜空!急促的锣声、呼喊声、兵甲碰撞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走水了!军库走水了!”
“快救火!”
崔?被亲随从睡梦中唤醒,闻讯大惊,立刻披衣起身,带着孙伯谦、周安等人火速赶往现场。王子岳亦被惊动,紧随其后。
赶到军库时,只见烈焰熊熊,吞噬着库房,兵士们正奋力取水扑救,场面混乱不堪。禁军指挥使李天瑞早已到场,一身戎装,脸色铁青,正暴跳如雷地指挥救火,呵斥着手下。
大火直至天明时分才被彻底扑灭。经清点,库内存放的大量刀枪、弓弩、甲胄以及部分军粮被焚毁,损失惨重。
李天瑞怒气冲冲,不等崔?开口,便抢先发难,他指着仍在冒烟的废墟,对崔?厉声道:“崔知州!这军械库乃邕州防务根本,一向由州衙协防!如今莫名起火,焚毁如此多重器,你身为知州,总管军政,管理如此不善,该当何罪?!若非尔等疏于防范,岂容宵小之辈如此猖獗?!”他话语尖锐,直接将责任扣在了崔?头上,甚至暗示是崔?治理不力导致奸细纵火。
周围救火的兵士和闻讯赶来的部分官员,闻言皆窃窃私语,目光复杂地看向崔?。
崔?面对李天瑞的指责,面色沉静如水,并未立刻反驳。他仔细察看着火灾现场,目光扫过焦黑的梁柱、散落的灰烬以及救火人员留下的杂乱脚印。
这时,王子岳却蹲下身,在库房后方一处较为僻静的墙角废墟中,仔细翻检起来。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小片未被完全烧毁的硬物,捡起一看,竟是一截烧得焦黑、但依稀可辨形状的竹签!竹签一端,似乎还刻着模糊的字迹。他小心地拂去灰烬,借着晨曦微光,勉强认出那是两个字——“安宁”!
王子岳心中巨震!立刻将此物呈给崔?。
崔?接过竹签,仔细端详,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无比!这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并留下此物,意图嫁祸给与“安宁号”相关之人!或者说,是想将火引到正在调查“安宁号”的他崔?身上!其心可诛!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面色铁青的李天瑞,以及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王子岳手中那截竹签上。他并未立刻声张,而是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火能焚银,能毁甲,却焚不毁人心,烧不化真相。此事起于何人,目的何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凛然之气。
随即,他不再理会李天瑞,直接下令:“孙伯谦,周安!立刻带人封锁现场,仔细勘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特别是库房四周,查看有无暗道、可疑足迹!”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场大火绝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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