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崔?独留王子岳,在二堂后书房密谈。
崔?看着王子岳依旧愤懑不平的神情,叹了口气,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子岳,今日堂上,委屈你了。”
王子岳接过茶,并未饮用,沉声道:“下官不觉得委屈,只觉愤慨!证据已然指向李天瑞与那‘安宁号’,大人为何不当场拿下审问?岂非纵虎归山?”
崔?摇头苦笑:“子岳,你性子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此乃优点,亦是缺点。你想过没有,李天瑞为何敢如此嚣张?他背后站着谁?那‘安宁号’盘根错节,又与本地豪族勾连,岂是轻易能动得了的?我们手中证据,看似指向明确,实则皆为间接旁证,李天瑞完全可以推脱干净。若此时强行拿人,非但难以定罪,反而会打草惊蛇,逼得他们狗急跳墙,甚至反咬一口,届时我们更被动。律不可乱,亦不可急。若太直,易折。此事需从长计议,耐心等待更确凿的证据,或者……等待他们自己露出更大的马脚。”
王子岳眉头紧锁:“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那黎氏掌管邕州半数民生命脉,便可无法无天?”
“非是任由,而是策略。”崔?目光深邃,“扳倒大树,需先断其根须,剪其枝叶,待其孤立无援,再伐其主干,方能事半功倍。贸然撼动主干,反受其害。子岳,你要记住,在这南疆之地,有时……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
王子岳沉默良久,虽然心中仍不认同这种“妥协”,但也明白崔?的顾虑有其道理。他最终闷声道:“下官……明白了。但调查绝不会停止。”
崔?欣慰地点点头:“好!暗中调查,交由你,我放心。但务必小心,注意自身安全。”
是夜,崔?心绪难平,深知不能坐以待毙。他换上一身便服,披了件深色斗篷,只带周安等两名绝对心腹,悄然出府,夜访城西禁军驻地。他借口巡查火灾后军营防务,实则是想亲自探查禁军内部的真实情况,尤其是李天瑞的动向。
军营守卫见是知州深夜到访,不敢怠慢,连忙通报。李天瑞显然未料到崔?会此时前来,匆忙出迎,脸上带着戒备之色。
崔?不动声色,在李天瑞陪同下巡视营区,询问军士,察看粮草储备。在一处偏僻的营房外,他偶遇一名头发花白、面容黧黑的老卒,正在独自擦拭兵器。崔?停下脚步,与之闲聊了几句,关心其饮食起居。
那老卒见知州大人如此平易近人,受宠若惊,话也多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含糊地提到:“……将军近来忙得很呐,时常深夜调兵,说是加强什么……特殊防务,粮饷册子都另造了一份,俺们也搞不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崔?心中剧震!深夜调兵?另造粮饷册?这绝非正常防务所需!李天瑞到底在暗中谋划什么?这分明是拥兵自重、甚至可能图谋不轨的迹象!联想起夏竦对自己的猜忌,崔?瞬间明白,这很可能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政治试探,甚至是陷害的前奏!李天瑞是想抓住自己“管理不善”导致军库被焚的把柄,进而诬陷自己心存“南疆异志”!
回到州衙,已是后半夜。崔?毫无睡意,独坐书房,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凝重而坚毅的面容。局势之险恶,已远超他的想象。对手不仅在经济上捣乱,更在军事上布局,甚至可能上升至政治陷害的高度!
他深知,此时若强硬对抗,正中对方下怀,只会让夏竦一党找到借口,给自己扣上“跋扈”、“异动”的帽子。唯有以退为进,方能化解危机。
他取出一份空白的奏折,沉吟良久,亲自研墨,挥毫疾书。奏折中,他并未提及军库失火的具体细节和李天瑞的嫌疑,反而以“臣闻谣言四起,恐扰圣听”为由,主动向朝廷详细禀报了邕州近况:强调邕江军编练有序,边境安宁,民生渐复,吏治正在整顿之中。他特别说明,禁军指挥使李天瑞到任后,恪尽职守,与州衙配合良好,共同维护南疆稳定。最后,他恳请朝廷放心,自己定当竭尽全力,安抚地方,绝无异心。
这封奏折,看似例行公事,实则是崔?的精妙棋局。主动汇报,以示坦荡;褒奖李天瑞,以麻痹对手;强调稳定,以消除朝廷疑虑。这是以退为守的高明策略。
同时,他命绝对可靠的亲随周安,将王子岳所查出的关于“安宁号”与军库往来的关键账目副本,秘密誊抄了一份,连同他的一封亲笔信,以最高机密的方式,火速送往汴京,交予他的至交好友、如今在工部任职的陶承良。信中,他并未过多诉苦,只简单说明了邕州局势复杂,自己遭人构陷,此账目或可在他遭遇不测时,作为证明其清白的凭证。
他并非怕死,而是怕死得不明不白,怕自己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怕邕州百姓再陷水火!他必须留下后手,以防万一。
军库失火风波尚未完全平息,那个神秘的商人濮宗,再次出现在了州衙。这一次,他并非私下拜访,而是在一次州衙召集士绅商议重建事宜的公开场合,当着众多官员和乡绅的面,向崔?提出,愿意“捐献”白银三万两,用于弥补军库损失,资助邕州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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